5、缺水(1 / 1)

“朱勇不簡單,沒有辱沒他祖先的英名。”朱棣終於見到了這個時代能讓他感到舒心的一幕,對於善戰的將軍,他從來都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遂安伯陳塤在營內一路飛奔,一路上高聲喝道:“緊急軍情,讓開!讓開!”   在小山腳下下了馬,陳塤摘下頭盔,一路小跑,是什麼樣的軍情能讓一個武勛伯爵如此慌亂,朱棣不禁想起剛才說的那句:沒有比這更壞的情況。現在是不是應該要收回這句話呢。   “稟告皇上,宣府守將楊洪之子楊俊,對瓦剌人望風而逃,棄守獨石、永寧等十一城,懷來也在其中,我軍現在已經被包圍。”陳塤稟告的聲音不大,生怕被附近的守兵聽到,擾亂了軍心。   一旁的樊忠,鄺埜,還有一眾六部大臣,都臉色大變,幾個監察禦史甚至腳上發軟,癱倒在地。鄺埜大罵:“楊俊?他老子上幾天我們出宣府還出城送了十幾裡,滿臉堆笑,就是沒有送上一點糧食,人說老子英雄兒好漢,他這兒子一路棄城,楊洪他自己說不定也早已叛國降敵了。”   朱棣還沒反應過來,英國公張輔帶著一身甲胄金屬碰撞摩擦的聲音,大步走到朱棣跟前躬身行禮後,湊到朱棣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隻見皇帝臉色驟然大變,騰地站起,徑直往張輔的來處走去,剛走幾步,卻又回頭道“各位卿家,都在這裡等著,不要四處走動。”   眾大臣心中更是駭然,這是把大家軟禁在此處,而且都這境況了,有什麼事情比起現在被四麵圍困更加惡劣呢。   土木堡的土石墻內,就是寬有六七百步,長約一千五百步的長形城堡,朱棣北伐的時候,曾兩次在此紮營,之前他清楚記得兩處泉眼,就是在城堡內的北側,可現在張輔已經派人挖地三丈有餘,還是未有所獲。   沒有糧食可以吃馬肉,煮皮革,可沒有水,這十萬大軍,兩天也熬不過去。所以聽到張輔的匯報後,朱棣才臉色大變,而且這個缺水的消息可不能讓群臣知曉,否則還不到晚上,整個大軍就會崩潰。   “不可能,泉眼就在此處,一共兩口泉,在堡內有如兩個水塘,足夠十幾萬大軍食用。”朱棣不顧塵土,沿著梯子,一步步爬下那剛剛挖出的土坑之中。   “皇上,這些都是新新蓋上的泥土,與旁邊地方的泥土質地完全不一樣。”張輔兩隻手各捧著一撮泥巴,果然一邊是黃泥,用手捏開,還帶著一些粘性,可另一邊就是沙土,質地鬆散,內裡還有一些小小的石子,這分明就是小山下那曠野中的沙石。   “這是有人裡通外敵,要置我於死地。土木堡是一個挖好的坑,就等我們往裡麵跳。”朱棣陰沉著臉,這張年少天子的白凈臉龐,現在更是看不到一點血色。   “皇上,這現在如何是好?”張輔甩掉手中泥巴,未等朱棣發話,正色道:“皇上,我今晚上率兵護你殺出去,直奔居庸關。”   “不,各個關口前肯定已經設伏,況且牟然殺出,敵眾我寡,並不明智。現在應該派出更多斥候,辨明敵軍態勢。”朱棣頓了頓,用腳出力跺了跺這灰黃的土層,提高聲音道:“眾軍聽著,這裡是永樂天子紮營的舊所,兩個泉口的位置就在這裡,當時的起居注中都有記載,現在你們不論這裡有多厚的土層,給朕一直往下挖,就算挖到十丈深,也要挖下去,水源就在下麵,聽到嗎?”   “喏——”這裡百十名軍士,見皇帝親自下了土坑,本已士氣一振,現在聽得這裡幾十年前也是水坑,是永樂大帝的營寨,一個個更加亢奮起來。朱棣北伐多年,就從沒見過挖不倒水的井,即使真的挖不倒,也隻是挖的不夠深而已。   “傳令,命令眾軍,今晚用鋼刀倒懸,頭盔接露水。”   關外的晚上,氣溫寒冷,和白天相比溫差十分大,這些天也才剛下完雨,空氣中水分豐富,朱棣長年在塞外征戰的經驗告訴他,在這晚上,把鋼刀懸掛在半空,裸露在外的鋼刀刀身上,將會凝出一層霜露,露水會慢慢沿著刀身,滴落在下麵承接的頭盔中。這樣一個夜晚,也能接下半頭盔的水,足夠一天的飲用。可再過兩天,空氣乾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地麵水分蒸發殆盡,此法也難以湊效。   麵對這十幾萬大軍,還有一眾臣子,朱棣不能表露任何擔心,隻能在水源用盡之前,籌謀在最短時間內反攻,一舉痛擊來勢洶洶的瓦剌人,才有可能在這設好的口袋中全身而退。堡子上此時正升騰起一股狼煙,粗壯的煙柱直沖入雲。朱棣抬頭注視著那條煙柱,把那股熟悉的氣味深深吸入胸中。   土木堡的南麵,西麵還有東麵都是一片荒野,東北麵是一片山嶺,雖不算險峻,卻也山路崎嶇不便於行軍,朱棣把回軍的朱勇四萬人馬布置在西麵擋住瓦剌追兵,另外兩側都有先前已經安排的兩個營寨,至於北麵,離山嶺不遠,視野受阻,朱棣便派出大量的斥候前往偵察。至於昨天專門灑落在大路上的那一千餘箱輜重財物,朱棣覺得那些東西並不能延緩瓦剌人多少時間,他們的目標是這裡,自己這個大明天子就是天下最好的肥肉。   果不其然,地麵上的沙土在一陣陣悶雷聲中以肉眼可見的幅度顫抖著。還在土墻下矗立的一眾文臣都麵如死灰,朱棣看在眼裡,眉頭緊皺,朱祁鎮這孫子,親征哪裡要帶上這些文臣,居然從內閣首輔到監察禦史,六部官員和禦史臺全部帶著身邊,這到底是去打仗還是遷都啊。   “朱祁鎮你個混賬王八蛋!”朱棣扶著土墻張望,心中憤懣不禁又罵了自己的重孫子。   “皇祖爺,您在叫我嗎?”朱祁鎮那白皙的臉龐,堆著一臉諂笑,突然浮現在朱棣腦海中遮蓋了他的視野畫麵。若不是朱棣多年馳騁疆場膽氣過人,這時候早已被驚得喊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