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營嘯，瓦剌人營嘯，不要近戰，用箭，都用箭。”都督梁成聲如洪鐘，為了避免被那些成了盲頭蒼蠅的瓦剌人潮，明軍紛紛聚成一個個圓陣，朝著四周不斷放箭，無需瞄準，隻要往著那人群射去，每一聲弦響，隨後就是一聲慘叫。 　　兩支明軍裡外殺了個透，梁成不便向匯合的友軍說皇帝在自己隊伍中，隻是合並一處，就按朱棣交待的意思，往瓦剌人中軍大營殺去。這瓦剌的右翼已經被擊潰，零散落伍的瓦剌人也被到處洶湧的人潮踩成了肉泥。朱棣也已經兩個肩膀發酸，捏弦的手指也已經被擦破了皮。不過初戰告捷，讓朱棣大感痛快，他太久沒有如此殺敵，這幾天一直被瓦剌人趕著跑，心裡不知道有多憋屈，而對這些跟隨的臣子們，又不能像當年那樣隨意發泄自己的帝王霸氣，張輔說這時候的言官，特別的兇，朱瞻基那小子也都被罵得差點抬不起頭。 　　“也罷，帝王霸氣就是從刀口上來的，朕就要多殺幾個瓦剌賊子，帶著血腥氣讓這大明朝廷回到三十年前，看哪個不開眼的敢吱一聲。”朱棣心中豪氣盎然，雙手也忘卻了剛才的疲累。 　　樊忠在一旁見這長居深宮的皇帝居然箭無虛發，殺敵時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騎術精湛，與之前在京城近郊圍獵時候相比，簡直天上地下，難道這就是那些文官大人們說的頓悟嗎，若果真如此，那真是大明的福氣，天佑我皇明啊。 　　又是一道沖天的煙火，沒有人抬頭去看那刺眼的白光，這剛剛破了敵營的一萬三千步騎，一個個眼裡都是把到處亂竄的瓦剌士兵看作無數的軍功。 　　明軍大營右翼，同樣罩著漆黑披風的五千騎兵，繞進大營，從大營右翼轅門出，斜斜往著瓦剌中軍大營沖去。那道沖天的煙火，照亮了朱棣的一萬三千人，把瓦剌的注意力都吸引在這一邊，沒有人留意到另一個相反方向的明軍，正從幽暗的雲影遮掩下飛馳而至。 　　朱棣沖擊的方向是瓦剌大營的側麵，這裡並沒有戰壕和拒馬，也沒有堆放乾草的壕溝。隻是瓦剌人趁著天上煙火亮光還在，朝他們射出一陣陣箭雨。不過就在第一輪箭雨落下時，朱棣的騎兵已經往兩旁分散，在煙火熄滅前，沖破營寨側麵的圍欄，寒刀冷箭，紛紛落在瓦剌人身上。 　　從另一側殺到大營前麵的明軍，卻沒有這麼順利，壕溝裡堆放的乾草被點燃，就像瓦剌大營前一條橫亙的火龍，僅有的幾個出入口裡，霎時堆滿中箭倒下的明軍屍體，一陣陣焦糊的肉味借著西麵刮來的夜風，吹往明軍大營的方向。 　　雖然前麵沖擊失利，可明軍後繼不斷，當有第一騎殺入瓦剌大營內之後，馬上便有第二騎殺到。要麵對身邊越來越多的明軍，瓦剌箭手給正麵的壓力便開始減少，瓦剌騎兵在營寨內沒能發回速度和耐力的優勢，隻是騎在馬上與明軍混戰在一起。 　　張輔和朱勇在前軍大營看的清楚，瓦剌人雖然開始混亂，可借著火光，已經可以見到遠處旗號翻動，瓦剌人已經回過神來，準備反撲。 　　“大將軍，你看瓦剌人雖然吃了大虧，可調度森嚴，與五年前你喜峰口擊敗蒙古兀良哈時候相比如何？” 　　朱勇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是淡淡道：“英國公膽色無人可比，在中秋之夜偷襲敵營，若不是今日雲層厚重，你該如何向皇上交待？” 　　“先不要說怎樣向皇上交待，現在就是需要大將軍出手的時候，前麵兩波偷襲的人馬，是時候撤回來了，請大將軍領兵接應。” 　　“你捅的簍子，怎麼要我來擦屁股，下午的時候我不是說了不能夜襲嗎？” 　　“去吧，皇上在裡麵。” 　　“什麼——”朱勇這時候簡直殺了這老頭的心都有，居然把皇帝置於險地，“你，我先把皇上救出來，回來參你這老鬼一本，讓你好受。” 　　不消片刻，前軍人馬盡出，不成陣勢，人喊馬嘶就是往前沖去，瓦剌中營前那戰壕的火勢已經減弱，朱勇的隊伍把木梯架在壕溝之上，數萬人馬就這樣淹殺進了瓦剌大營。 　　“好啊，是朱勇的兵嗎，來的正好，對蒙古人不管韃靼還是瓦剌，就是要這樣拚著膽色沖殺。找書苑wwｗ.zｈaoｓｈuyｕａｎ.coｍ”朱棣高聲大喝，這話也是說給周圍的士卒聽的，他們這裡圍上來的敵人越來越多，一萬多人已經被分割成多個戰團各自為戰，而前麵中軍的明軍，也是受阻與數量龐大的瓦剌騎兵，一時無法沖入與朱棣匯合。 　　恰好朱勇這一時氣惱不講戰法的沖殺，把這兩隊的明軍算是救了下來。瓦剌人一時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沖殺，中軍大營告破，扔下營帳輜重，後退十裡。朱棣領軍凱旋回營，張輔大開轅門，領群臣出迎，口中高聲稱頌道：“皇上威武，復我太宗朝雄風，大明萬勝，大明萬勝。” 　　一句復我太宗朝雄風，把身後想要勸諫的幾個禦史給封了口，其餘文臣也驚詫於這個看似手無抓雞之力的太平天子居然能夜襲敵營，殺一個渾身是血都還若無其事。這一個個臣子居然都呆呆地盯著眼前的年輕天子，那白皙臉龐上的血跡，還有插在重甲上的幾根羽箭。後來還是張輔那中氣十足的大明萬勝，把這些文人驚醒，個個拜倒在泥地上，山呼萬歲，比以往在朝堂上朝時候叫的還要賣力。 　　東方發白，身後朝霞映照，荒野上泛起一陣猩紅血氣。“瓦剌大軍虧了一陣，可完全沒有傷筋動骨，接下來糧食才是大問題，待把這些搶回來的一些輜重糧草分發下去，估計也最多隻能支撐多兩天。”張輔的說法，和朱棣想的一樣，而且可能其他將領也都想到了這關鍵。 　　朱勇方才看到皇帝猶如殺神的樣子，心裡對張輔的抱怨消散，這時候隻想著能保著皇帝脫離此險境。“皇上，微臣願意領軍保皇上殺出重圍，返回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