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反間計(1 / 1)

當石亨沖出瓦剌包圍圈後,隨同護衛的一百騎兵,已經僅剩三人。一行人繞開各處城關堡子,最後還是在居庸關前把馬殺了吃一頓飽,混在商隊裡過了關。回到兵部,要不是那一封血書,還有於謙的庇護,石亨早就被當做臨陣脫逃給砍了。   所以現在領著騎兵沖出德勝門的石亨,對那些追著京城百姓砍殺的瓦剌兵,雙眼早已恨得發紅。德勝門前的護城河上,有三道石橋,石亨的騎兵在中間那道橋上,堵住了人流,慌亂的百姓便像水流一樣往兩邊的石橋散去,德勝門上的弩箭齊發,雖然射程還夠不上那些驅趕百姓的瓦剌人,卻也算是一種威嚇,也給那些百姓壯了膽。後麵的瓦剌騎兵見城門洞開,也開始蠢蠢欲動,長矛馬刀高舉,就等自家主將一聲令下,便往德勝門沖來。   石亨的數百騎兵,雖然受百姓人流阻擋,但終究過了石橋,擺開了陣勢,前後也是半炷香的時間,雖然有不少慌亂的百姓被騎兵擠落河裡,不過這種傷亡,比起瓦剌人對百姓的屠戮,實在微不足道。   石亨不是菩薩,明軍守兵也不是,讓盡量多的百姓進城,已經能讓他們良心稍安,至於那些枉死的,隻是天意如此,所以現在的明軍騎兵眼裡也隻剩下前方已經策馬殺來的瓦剌兵。   德勝門上號炮連聲,一隊火銃手在石亨身後列成三排,在身前的騎兵讓出視野射界後,那些黑洞洞的銃口便直麵那些張牙舞爪般的草原騎兵,迸射著火舌濃煙。   石亨的騎兵,繞著京師九門,截殺那些驅趕百姓的瓦剌士兵,和神機營配合攔截著後進的瓦剌大軍。雖然這一次也是瓦剌人的試探,兩軍還不算真正的交鋒,但於謙還是兵行險著,憑借著原本地勢最兇險的德勝門挽回了一場敗局。在城頭上議事的兵部和各營主官,都莫不為此嘆服。   可京城一下多了十萬張嘴,糧食就成了大問題。讓朝廷多養十萬大軍,那絕無問題,可是多養十萬老弱,在一些人眼裡,簡直就是浪費糧草,就連於謙那拯救百姓進城的手段,也成了禦史口中罔顧京師安危的表現。   內閣次輔陳循的案頭,就已經堆滿了這樣的奏報,估計那些能直達天聽的言官,肯定已經用這些折子把新登基的景泰帝給淹沒了。   京師城內,無處為家的十餘萬老弱流民,占滿了大街小巷,城防司人手不足應接不暇,加上糧食不足,城內治安逐漸開始失控。   這也正是喜寧給脫脫不花的毒計,讓京師城防裡外兼顧,瓦剌人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讓大明京師守城官兵需要調撥數千人去維持城內治安,而且糧草消耗速度翻倍增加,守城一方,最怕斷糧。脫脫不花見明軍出城掩護流民入城,樂得立時讓喜寧換上了瓦剌服飾,還賜了喀爾喀部貴族出身。   喜寧立時拜伏在地,又獻毒計道:“大汗應該把正統皇帝未死的消息傳到直隸周邊各地!”   脫脫不花臉色一怔,“這豈不是助了那朱祁鎮一臂之力?你難道嫌他那七萬人不夠用?”   “大汗息怒,明軍孱弱,要與我瓦剌對敵,起碼以五對一。他朱祁鎮雖然在我們後麵,可也絕對不會妄動,這一點相信大汗也早有把握。小人說的是以朱祁鎮未死的消息,傳到直隸周邊,山河四省,那與這京師傳出的消息完全相反,那些明軍將領自然會糾結這新登基的皇帝到底是不是天命所歸。”   脫脫不花聽罷,心如電轉,這果然又是一條離間計,各地勤王部隊是因為看到京師以新帝登基的詔令,才往京師趕來,如若得知原本的正統皇帝沒死,那他們還來不來?舊皇未死,新君在位,明朝二龍在天,無論這些勤王部隊聽哪一個皇帝命令來勤王,事後都會有一半的幾率被秋後算賬。   “那如果那些勤王的明軍,裝作不知道,還是來了呢?”   “大汗,明人朝堂上言官可不少啊,善言詭辯之人甚多,這些將領雖然真刀真槍的本領不少,可萬馬千軍抵不過朝堂上一柄軟刀子。小人願以人頭擔保,這山河四省斷不會有人敢在皇位歸屬未定之時動一兵一卒。”   “好,那本大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依你所言,把正統皇帝健在的消息放出去,甚至,我要把這消息放到這京城裡麵去,哈哈——”   “大汗英明,讓這京城內兩派相爭。不過小人建議,這幾天先不要攻城。”   “這又是何意?”   “明人爭權之心甚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把綁在他們脖子上的繩套鬆一些,他們就會先自己爭起來,可如果綁得太緊,這些明人就會把拳頭都先往我們身上砸來。”   “哦——本汗也正是此想法,靜觀其變,靜觀其變。”   “大汗英明!小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脫脫不花忽然覺得這種身體殘缺的人,是不是都會特別的小心眼。就像那驅趕百姓的連環計,既能破對方士氣,又能損耗敵人的糧草,擾亂城內秩序,甚至拖住一幫守城的兵力。太監真是一個陰惻的物種。   “大汗,後方的太師,是不是應該盡趕來,切斷朱祁鎮的後路才對呢?”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朱祁鎮在我身後,確實有些不好施展,不過也無妨,我軍也並非真要來一場大戰。可太師如果繞道喜峰口入關,屯駐朱祁鎮後方去當黃雀,可在太師身後的古北口明軍,便成了黃雀身後的獵人。”   脫脫不花揚一下手裡的馬鞭,調轉馬頭回營,一眾瓦剌眾臣貴族隨後跟上,喜寧一直躬身彎腰,待這些瓦剌主子們都轉身後,才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頭。   剛才隨著人流進了京城的吳老漢,還是一手拽著孫子,一手緊緊把那大包袱抱在胸前,不管那上麵插著的幾根羽箭多麼搶眼球。京城早已戒嚴,路上商鋪門戶緊閉,這些城外的流民也都隻能在墻角邊上,背靠而坐,吳老漢二人在一個轉角位的角落,一坐就是半天,肚子餓得咕嚕咕嚕作響,抬頭到處張望一下,那些身穿公服的官員,來來往往,就是個個都麵無表情,沒有一個會瞥眼看這些流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