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同化之策(1 / 1)

朱祁鎮回過神來,急問:“什麼迎山倒?”   “王爺,砍伐大樹,在樹乾上砍一半後,拉著繩子把大樹拽倒,叫迎山倒,垮了就是大樹沒按方向倒下,砸中人了。”   荒蕪極寒之地,人口稀少,特別是精壯的勞動力,所以郭牟和薩察哈的反應激烈,立時向朱祁鎮請示,出了衙門往山上去。   而其他官員,包括朱祁鎮還是一副漠然神色。要知道關內人潮熙攘,就算是鬧事當街鬥毆殺人,也不算什麼新鮮事,京城西麵的煤窯子塌礦一次死了十幾人也不是沒見過,這倒了一棵樹,砸了幾個人,能有什麼好驚訝的呢。   衙門內議事繼續,張益繼續為各官員調派任務,安排各人就職的衛所去向。朱祁鎮聽著聽著甚是無聊,稍一走神,腦子裡就是一聲炸響,驚得他差點驚叫出口。   “朱祁鎮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啊!”   朱祁鎮一臉發懵,我腦子沒進水啊,進的是皇祖爺你啊。   眼前金光一閃,朱祁鎮驚叫不好,他往日在這裡被這些金色大字砸怕了,這些金色大字時有時無,飄忽不定,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控製。   幾個呼吸之後,金光收斂,朱棣的聲音又再響起:“這極北之地,人煙稀少,算上我們帶來的幾千人,這特林府滿打滿算也沒有一萬人在,這一下大樹砸死人,你隻要上去露個臉,明天這特林府就知道你桓王愛民入子,這樣的道理你還不明白?”   “可皇祖爺,不就是砸了幾個人麼,有必要如此費周章?”   “就是人少,才能立君威,收民心,人多還不需要你去!”   朱祁鎮似懂非懂,還在思量之中,朱棣又是一聲暴喝:“還在掂量啥,快滾——”   在眾臣注視之下,朱祁鎮一個激靈從座上整個人彈起,眼睛轉溜一圈後,強裝鎮定說:“山上出了人命,本王要前往視察,你們繼續吧,工部王大人隨我去便是。”   工部右侍郎王永和,雖然也是讀聖賢書出身,高居朝堂,卻癡迷那些士大夫口中的奇淫巧技,之前渡江的近百個耙犁,就是和屯河衛當地軍戶研究後重新改良設計,一次可以運載七八人,或者載重近千斤,比原本的小耙犁要多一倍。過江後除了留一些給屯河三衛,大多數耙犁還用來裝著輜重帶來了特林府,要不然從黑龍江邊,到這裡也不可能提前了三四天腳程。   “王侍郎,要不是你趕製的那些耙犁,本王現在還要在雪地裡吃西北風呢。”朱祁鎮這時候就是與王永和一同乘著耙犁,領著幾個侍衛,往西麵的山腳下去。   “王爺,耙犁本來就有,小臣隻是稍加改良,不算功勞。”   “方才張大人已經說了,我們要開礦,要務農,這些都要依仗王大人了。”   “王爺抬愛,小臣必然傾盡心力。可這裡人口稀少,農事,或者礦事,甚至鹽場,都需要大量人員,這些都需要諸大臣們多費心機。”   “沒錯,所以我有辦法,王侍郎看可否:本王想馴服女真,還有朝鮮人,還有那些散居的韃靼人,都可到我轄地內各城鎮落戶,領取地契,通婚,混居,念書,科舉,如此一來充實我兵源,人丁。漢胡混居,重現大唐盛景。”朱祁鎮把自己在虛空之中想到的各族同化之策,和盤說出,這難得有了聽眾,讓他口沫橫飛之後,還有點意猶未盡。   “皇上,關東之地,漢人本來不多,如果要和女真,朝鮮,甚至韃靼人混居,久而久之這關東可就不是大明漢人的關東,這一策可要三思!”   王永和聽了這同化之策,不知道是朱祁鎮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張益他們的獻策,反正他聽了就是眼皮直跳,心想這王爺莫不是被廢後又發了什麼神經,和土木堡頓悟時候一樣,腦子裡的想法變得更加跳脫,出乎人的意料。   “好,這事本王會再詳細斟酌。”朱祁鎮的點子被當麵駁回,他也不惱,隻是轉過話題囑咐說:“一會王侍郎細細看那些伐木之事,本王可是一竅不通。”   身為王爺,本應也是高高在上,哪裡需要這樣親自視察這些事情,何況朱祁鎮往時是大明皇帝,普通人想見他一麵,難如登天。可他腦子裡的永樂天子卻很清楚,像明朝這樣的龐然大物,皇帝治國,躲在幕後下令就夠了,並不需要露臉親自去處理各種雞毛蒜皮的事。可治理一條村莊則不一樣,事無大小,都是村長的立足根基,這孫子來到關東,最大的屯衛也隻是三五千人規模,和關內一個鎮子也差不多,這時候統治者還躲在幕後的話,那當一個謔謔王爺就好。   這道理朱祁鎮現在也有點懂,在耙犁上被風吹了一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腦子也清醒了許多。見自家王爺沒了聲響,王侍郎也一路不語,隻是心裡思量著這王爺的想法到底有無可取。   西麵的山林,並不遠,從衛所的大路繞個彎,就能看到山腳那一片粗壯的大樹高高聳立,白雪皚皚,一堆一堆地搭在那些大樹枝丫上,甚至在樹梢上結出了冰淩。   “殘雪壓枝,這種場麵,關內也有,可怎比得上這樣連綿不絕的林海。”朱祁鎮正贊嘆著,二人卻被逐漸出現在遠處林海邊緣處的情形,驚得目瞪口呆。   “王爺,是不是應該先命人回去領兵救援?”王侍郎失了儀態,伸手拽住了朱祁鎮的胳膊。   “快,回去報李珍,領一哨兵來,快去。”朱祁鎮回頭大喊,指揮身後那一輛耙犁趕緊回去。   趁著話語間隙,兩人乘坐的耙犁已經緩緩停下。朱祁鎮一腳踩下,雪過膝蓋,這一下完全不曉得腳下積雪蓬鬆,一腳踩了空,讓他這個王爺差點摔在雪裡。連續踉蹌兩步,終於狼狽站穩,可朱祁鎮卻完全沒有在意,還是緊緊盯著前麵。   幾棵粗大的樹乾,都要三四人才能圍抱的大小,在雪地上橫七豎八地耷拉著,甚至還有兩根巨木有如蹺蹺板一樣,有一頭翹到半空之上。樹乾上那刀砍斧鑿的切口,帶著一片的鮮紅,在小半截切麵上的木刺,長長突出,那應該就是伐木工用繩索把樹乾扯斷時,硬生生撕下的木刺,而上麵,正掛著一具屍體,木刺從他胸前穿出,已經凝固的鮮血,在冰冷的陽光下特別顯眼。剛才從遠看就是這高高掛起的屍體,讓這一君一臣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