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和張益兩人都是大驚,異口同聲道:“王爺千金之軀,怎能以身犯險!” “我自有分數!隻管擂鼓便是,威勢可不能比那瓦剌人差。” 陳懷剛要再勸,張益似是想到了什麼,也伸手把他攔住。 朱棣整了整衣服,把下擺撩起拴在腰帶上,摘下皮帽,大步往前擺出架勢。雙方都沒有用兵器,朱棣的的身形個頭,都比對方小了一圈,仰著頭才能迎上對方的目光。 “大明皇帝是文武雙全嗎?我可沒聽說過哦,你這裡沒人迎戰,也就輸給我一個衛所就好,沒必要犯險哈!” “本王能禦駕親征,難道就沒有一點防身的拳腳?你也太小看我大明了!”朱棣捏著拳頭,把手指關節一個個掰響。瓦剌人的近身搏鬥,其實就是摔跤,而摔跤講究的就是體重,對著一個比自己重的對手,勝算就少了幾成。 陳懷是武將,這些關鍵自然一眼就能看到,他還想上前把朱棣換下來。張益又一次攔住了他。陳懷正要發作,卻被朱棣在場上的壯膽的吆喝聲吸引了視線。 對方那壯漢現在耍著手段要往朱棣身邊靠,雙手不斷往朱棣身上抓去,可總也被朱棣輕描淡寫地避開。幾次三番,那壯漢反而在追逐中被朱棣扇了幾次耳光。 “陳將軍,王爺不會有事的。” “為何大人這麼放心?” “王爺親自出馬,對方礙於要交好於我們的麵子上,不會為難王爺,可如果你去迎戰,無論輸贏,很可能雙方都麵子上過不去。” “張大人,末將不懂,請指點。” “你是戰將,最多也隻是伯爵,出陣迎敵與對方也是平起平坐,贏了,難道真可以在對方手上要來一座衛所?你贏了隻會還有下一場,反之亦然,直到那脫脫不花和我家王爺都下不了臺,隨時都有翻臉的兇險。” “哦,也就是說如果我上前,就成了鴻門宴。王爺上去,對方就投鼠忌器,這一局很可能就是和局。” “最起碼是和局!”張益心中沒底,隻是心中博弈著如果朱棣不敵,那對方顧全臉麵,會是和局。朱棣出人意料地和這壯漢戰平,那也是和局。至於勝局,那是不可能的事。 兩人的說的細聲,周遭又是擂鼓喧鬧,所以也沒有第三個人聽到。隻是他們猜量著臺上將是平局,而朱棣卻已經左支右拙,動作開始變得緩慢起來。身上衣袍幾次差點被那壯漢抓住,而他也隻能不斷倒退繞圈,避其鋒芒。 瓦剌人摔跤確實是以力量取勝,技巧隻會在實力相近的時候稱為決勝的手段。朱棣和對手這時卻是身高體重完全不是一個量級,這種有如貓抓老鼠一樣的遊鬥,脫脫不花似乎早有預料,可他也隻是笑瞇瞇地在一旁喝著馬奶酒,吃著烤羊肉。 朱棣一邊招架,一邊後撤,似乎嫌那衣衫的下擺礙事,大步後撤兩步趁那壯漢沒有趕上,便伸手用力一扯,把衣衫下擺給直接撕扯下來,隨手往空中一扔。這團黃色緞子麵的錦袍,在空中被夜風一吹,便罩在剛剛踏步追上的瓦剌壯漢臉上。視線突然受阻,那壯漢自然動作凝滯,腳步也亂了,手上隻往臉上罩著自己的東西抓去。 朱棣隻是側過身子一腳踢出,那壯漢膝蓋後麵受了這一擊,毫無防備,便單膝跪在地上。如此一來對方的身高就比自己還矮上一截,朱棣手上功夫也好發揮,手掌如刀剁在那壯漢喉嚨處,雙指如勾直插那還被錦袍遮蓋住的雙眼,另一隻手已經拳頭揮到半空要往那大漢的太陽穴砸去。 “手下留情!”脫脫不花連忙喊停,朱棣收住了拳頭,卻沒收住插向對方雙眼的手指,隻是最後還是化指為拳,狠狠砸在那貨的鼻梁上。 噴湧的鼻血染紅了那緞麵,而朱棣卻是毫發無損,連一點血都沒有沾上。 張益看到那一陣陣的白氣蒸騰在朱棣的頭頂,畢竟也是剛剛從病床上爬起來的人,打了一架,自是渾身冒汗。張益上前把自己的外袍給朱棣披上。而兩個都有點憋屈的君主,啥也沒說,酒碗一碰,又是一碗溫熱的馬奶酒下肚。 “好酒,痛快——”朱棣豪氣頓生,身後三千明軍親衛,高呼萬勝,聲震於野,讓他仿似又回到了上一輩子橫刀立馬,揮斥草原的日子。 馬奶酒一碗一碗地乾下,談笑風生。那萬餘軍馬將校,就這樣為兩人舉火照明,迎風矗立。 正興起時,脫脫不花起身又灌了一碗後,“好酒,好雪,聽說當年大明有這樣一個故事,一個位極人臣的大官被下了獄,後來你們皇帝下令,給他好酒,喝醉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然後——”脫脫不花打了個酒嗝,手上做著亂七八糟的比劃,好一會才繼續說道:“然後就讓他睡在雪地裡,沒了!” 朱棣知道他說的是解縉,當年將解縉處死,也是他下的令。天下第一大才子,朱棣每每想到此處心裡都不是滋味。天下第一大鴻儒,方孝孺不能收歸己用,天下第一才子解縉,卻觸碰逆鱗,在那時的情形下不得不死。皇帝啊,也不是事事能順心順意的。 “我脫脫不花,今天沒有乘人之危,他日也不想把大明朝的皇帝灌醉了扔雪地裡。” “本王也不稀罕把你灌醉後扔在這!”朱棣隻是抬眼瞟了這瓦剌大汗一眼。 “好,夠豪氣!”脫脫不花把酒碗往地上圍爐的石頭上一摔,碎瓦飛濺。 “今日與大明皇帝立約,有違約定,有如此碗。撤——” 一萬騎兵,高舉火把有如一條蜿蜒的火龍。 “精兵啊,現在的大明不可能有這樣的兵。”身後的陳懷也在軍中多年,此時也是有感而發。 “給我一年,在關東休養生息,這瓦剌也要對我們另眼相看!”朱棣把碗中餘酒飲光,也是往石頭上一摔,“朕,以此碗為誓,決不食言!” “王爺,夜冷,我們也回吧!”張益其實並不是怕王爺犯冷,反而是心疼那幾千士卒在寒風中吹了一晚上。 “撤,回去讓廚房,連夜煮上熱水,給這幾千人泡腳驅寒。” “還有,剛才用了兩千支火把,將這特林府的庫存都用光了。起碼要等夏天才好製作鬆脂。” “什麼?沒有火把了?”
56、起碼是和局(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