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攔路的(1 / 1)

從關內往遼陽的,也不僅僅是那些和尚道士,更多的其實是那些在關內無法糊口的各種二三流匠人,二三流的大夫,還有二三流的穩婆,卜者,相士,朱棣說卜者可以在軍中充當算賬先生,相士可以隨欽天監的夏官正劉信去揣度天意。可這些二三流的專業人士,一個個也是盤纏緊缺,路上都是風餐露宿的多,哪有錢在遼陽城住店,於是那城郊各處的樹林,荒廟,都成了你來我往的露宿場所。   從京城出發的聶七,本來領著三十號人,都是冷衛中負責打探的好手,可是一路上每走過一段地界,總要放下兩個兄弟當做釘子,待來到遼陽地界後,已經隻剩下六人還在身旁。而且為了隱匿身份,他們這一幫人都是分散在這些北上的人群中,跟著路上曉行夜宿,荒郊過夜。   可也就是半路上,碰到那前往遼陽傳旨的隊伍。出於職業考慮,那聖旨內容自然也要偷看一遍,自然而然在一路跟蹤這傳旨的隊伍時,發現了無論明麵還是暗麵上,都有勢力要對遼陽監軍亦力哈不利。便在這裡多停留了兩天,既為了打探消息,也順便向那亦力哈示警。虧得聶七安排妥當,往監軍府示警報信的探子才能先除掉準備作亂的刺客,讓亦力哈做了十足準備。   聶七曾在出關前,按上峰指令深夜潛入成國公府拜訪朱勇後,才領隊出發。所以對亦力哈在關外的重要性,算是比較了解。傳旨的隊伍折返後,聶七還是不太放心,繼而在遼陽城放下幾個兄弟,作為這亦力哈的暗處保鏢,才繼續前行,可這時候已經隻剩下聶七一人上路。   滿臉的泥垢,還有蓬鬆散亂的發髻,是這一個北行隊伍的統一形象,聶七也沒有例外,千裡遷徙,路上都是窮山惡水,隻有稱為流民的樣子,渾身上下沒有了錢財,那些山賊土匪才會對你視之而不見,誰會那麼賣力去打劫一群叫花子呢。   不過沒有例外的事情,總會出現例外。這才過了遼陽城兩天的路程,便在一處山坳的路口,遇到攔路的山賊。   聶七藏在亂糟糟的人群中,偷偷往那前麵看去,不禁偷笑。這夥所謂山賊,也不過二三十人,總共也就兩匹馬,十來口砍刀,其餘的最多不過撐著根彎彎曲曲的棍子,甚至就有的手裡就舉著塊石頭。   而聶七這邊結隊而行的隊伍少說也有七八十人,而且大部分還杵著正兒八經的白蠟桿長棍防身,兩個隊伍相比之下,倒更像是這些北行的匠人們打劫那幫山賊。所以當這些匠人和大夫們看清了形勢後,剛才還是小心翼翼的隊伍,爆發出一陣哄笑。   “哎——那攔路打劫的山大王,咱們可不是行商的隊伍,都是往奴兒乾都司討活的,身上沒錢啊!”喊話的中年大叔,是一個鐵匠,渾身腱子肉,手上的鐵棍也是不輕。   “對啊對啊,我看你們也混得不怎麼樣,要不一起往北去,混兩口飯吃!”接話的聲音又細又尖,是一個穿長袍的教書先生,這教書先生話說出口,身後的隊伍又是一陣哄笑。   “嗖——嗖——嗖——”箭矢破風聲被哄笑聲蓋住,哄笑聲被接連幾聲慘叫打住,人群不自主地後退到哪幾灘血泊之後,雖然手中棍棒舉起,眼神裡卻盡是惶恐。   “是手弩,這些比流民還穿的破爛的賊子,怎麼會有手弩?”驚恐的人群裡有認得那幾個賊人手上舉著的家什。   “手弩?軍隊才能配備的手弩?”   “不要亂,不要跑,這東西比弓箭準,還快,跑不了的。”   驚恐在蔓延,人群中一些女眷還有穩婆,沒見過這種陣勢,已經開始低聲抽泣。   “一個都別想跑,扔下手上的棍子,隨我們來!”   七八十人的隊伍,排成一列,小心地繞過那地上的屍體,按照這些賊人的指令,穿過這十幾人的陣勢,進了山坳深處。   聶七自然也是一副老實匠人摸樣,縮著脖子,怯怯地偷偷張望。可這越是多望這幾下,聶七越是心驚。方才在山坳口上那十幾人,隻算是前哨,這繞進山裡後,如果直直走這山路倒也沒什麼不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可這賊人領著他們上了山嶺,往下一看都是密密麻麻藏在山林中的賊匪,沒有旗號,沒有馬匹,衣衫也是灰麻布料,幾乎和這山林暗影融為一體。這樣的架勢,即使來一哨官軍,也不是那麼容易過這山道。   看來在來到這山坳前,路上肯定有埋伏,放了他們來到山口,如果有掉頭逃竄的,一樣會被後路上的賊人攔截下來。如此精心設計的圈套,為什麼會用來對付咱們這些身無長物的平民呢,聶七一時也不得其解。   隨著隊伍的腳步走了大約一個時辰的山路,終於在一處平緩的山頭停了下來。聶七才終於明白這些山賊的目的,居然真是為他們這些匠人,大夫,算命先生,繡女,穩婆,這些下九流的平民。這個山頭大概有個一兩裡地寬大,聚集了四五百個像他們這樣投奔北方的平民,可正有那麼幾十個剃頭匠,正一個個地給這些平民們剃著頭,卻也沒有完全剃光,隻是頭頂留了一小撮長發,還編成了小辮子懸在天靈蓋上。   “金錢鼠尾?”聶七差點驚叫出聲,眼神中盡是不解,可是很快又強自鎮定下來,他曾身為錦衣衛百戶,朝廷正六品,在李珍的推薦下又為正統皇帝所重用,暗地裡授了一份指揮同知的俸祿,自然這俸祿是從正統皇帝的內帑所出。所以聶七長年接觸到不少連錦衣衛指揮使也不曾見過的情報。   這時候隻要把目前局勢稍稍捋順,聶七便知曉了這個中原委。曾經身為正統皇帝的桓王,被流放奴兒乾都司,而桓王立誌把這北地雪國作為反攻京師的依靠,所以大量從關內吸收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