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平衡點(1 / 1)

總共十一個俘虜,朱棣嫌他們步行趕路太慢,便都橫著捆在馬上領路,反正現在多了百十匹坐騎,隊伍行進的速度大大加快了不少。那些已經破破爛爛的帳篷,都被捆在一起和那些屍體一起燒了精光,所以現在這隊伍既沒有睡覺的帳篷,也沒有填肚的糧草,除了身上甲胄和旗號之外,與那些流寇賊匪毫無區別。   朱棣也不擔心,這一路上兇險多了去,從京城到特林府,遙遙數千裡,又從特林府來遼陽,幾次死裡逃生,都是前世未曾有過的經歷。他也不後悔當日在京城腳下心軟,沒有沖過那十萬百姓直逼皇宮,當年靖難時他就犯了最不應該犯的錯,讓他時至今日還可能需要為此還債——得了皇位,失了民心,滅了方孝孺十族,流放七萬靖難官員和親族。現在不正是自己受了這輪回劫難嗎,心甘情願吶。   信馬由韁,讓坐騎隨著大隊時快時慢地走著,朱棣的心思神遊物外,一時不察,遠處林子中弓弦響起,走在隊伍靠前位置的朱棣,胸口一緊,氣息凝滯墜下馬去。   一旁的毛剛本來聽的弓弦響聲,已經要拉過馬頭想擋在朱棣跟前,卻不想已經遲了一步,眼睜睜看著朱棣跌落馬下,隊伍一陣慌亂。   毛剛立時喝止隊伍,令幾騎快馬迅速往前探查。額琪兒也已經翻身下馬伏在朱棣身前檢視傷勢。卻見那射在胸口的那根羽箭,已經被朱棣整根箭握在手裡,那身上棉甲連個窟窿也沒有,再看那箭,居然沒有箭頭。   “沒事,那是警告,應當是我們的人。”   前往探查的幾騎快馬自然也沒找到什麼,隊伍稍作整理後,便又繼續前行。而朱棣則是手上握著那箭,從手心出摳出一張小小的信紙。   “全部都有,停止前進,選十匹老馬殺了,煮肉湯吃飽。”   “王爺,這午時才到?”   “按令行事!”   毛剛也隨這王爺有一段時間,知道這語氣和神色,就是有重要事情安排。   尋水,埋鍋,生火,宰馬,士卒們都沒有吃飯的家什在,一個個都折了樹枝,伸進鍋裡撈馬肉吃。這頓飯吃的慢,可也是吃得熱乎,夠飽,幾個裝水的葫蘆瓢被劈開兩半,給士卒們輪流舀湯喝,這有湯有肉,是三天下來第一頓飽飯。不用朱棣道明,這毛剛也知道是到了決戰的時候了。   朱棣舉著一塊火烤的馬肉,高聲對這千餘人吆喝道:“我們連續兩天受了夜襲,今晚上讓那些狗雜種,也試一下半夜被喊起來撒尿的滋味,兄弟們說好不好?”   能殺敵領功,這些已經殺紅眼的精銳,哪有不說好的,一個個高聲呼應,嘈雜不堪。   朱棣高舉那塊烤肉,繼續道:“那些賊人就是這塊烤肉,我先來咬一口!”   從上麵咬下一塊烤的焦黃的大肉,朱棣把這肉遞給毛剛,毛剛咬一口,又遞給身邊親衛,不消一會,這塊十幾斤的夾生馬肉,就被分食殆盡。昨日都已經吃過生肉了,血腥氣已經成了這些精兵最好的助力,在這些兵士眼中,隻要能打仗,能殺人,可以領功獲利,就比什麼都好。   朱棣知道這千餘人已經離不開自己了,隻有在自己手下才能獲得他們想要的東西,遼陽?那地方太安逸,隻有一路殺回京城,才是最終的歸宿。   已到申時,日頭開始偏西,全員整裝待發,那些俘虜被一個個綁好,馱在馬鞍上繼續領路。   曹鼐一路上跟著,這兩日來也是飽受了折磨,吃過生肉後拉了好幾次肚子。這日灌了好半鍋的熱湯才算回過神來。打起精神的曹鼐湊到朱棣旁,小聲問道:“王爺這是不是有了妙計?”   “曹首輔果然深明韜略,你看看這個。這是李珍手下冒死傳來的消息。”   接過朱棣手裡的紙條,曹鼐在馬背上越看越是心驚:“遼陽城這次可是大亂,我們原本的計劃可要泡湯?”   “京城的人要占這遼陽城,連接建州,困死我。中間用這虎山的惡匪擾亂我奴兒乾都司各衛所,這是關門打狗的陣勢,我若果與瓦剌聯合破局,那就是勾連叛國之罪,徼文討伐名正言順。”朱棣在馬背上放鬆著身子,腰背隨著那坐騎行進的姿勢,左右擺著身姿。   “在京城的時候,用十萬百姓擋我去路,以民心要挾我。逐我出關外,既是一些老臣放虎歸山的想法,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也是那皇城內背後之人的想法。如若把我繼續留在京城,隻要那些勛貴聯手,三兩千人就能沖入皇城,迎我重登帝位。所以現在的局麵,是他們兩方勢力協商後的平衡點。”   朱棣說的輕描淡寫,這也是曹鼐帶回關外的情報,和李珍的手下最近從京城帶回的各種情報後串連起來的推斷結果,當然,這也是在腦海中和朱祁鎮多番合計之後的得出。   “王爺,這裡麵說那虎山賊匪,居然就在遼陽城一天腳程的地方,這亦力哈大人居然沒有發現嗎?”   “如果真如這紙條上所說,恐怕他早已被架空了,遼東巡撫李純,當年也是北伐勇將,可對於朝廷那是忠心耿耿,一根筋的那種。”   “哈,那麼說,亦力哈大人是對王爺的忠誠是一根筋了。”   “哈——曹卿也會說笑了,那賊匪老巢近在眼前,沒有這遼陽城的護蔭,我們哪裡會找尋了那麼久都尋不著一點蹤跡。反正今晚上一戰,我們就能把遼陽以北給一舉平定。”   “可是我們人數太少了一些吧。”   “李珍的人正往南麵追那些匠人,而沈榮那邊······”   在太陽剛剛下山的時候,西麵的紅霞剛好把前方的山頭籠罩著,那一團霞光之中,炊煙升騰,甚至遠遠傳來一陣陣酒宴歡聚的喧鬧聲。   躲在樹林陰影中的明軍,細細觀察著各處可能的暗哨位置,隻待天黑後悄悄潛入。毛剛倒是覺得剛才已經是大搖大擺地走了一路,對方的探子應當早就把明軍的行蹤報回去了,這躲躲藏藏的,也似乎沒有什麼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