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英國公(1 / 1)

“爹親娘親,不及手中權柄,自古以來帝王之家兄弟碾壓,父子相殘,並不少見,若覺得母子相爭之事,不良於人倫,那你就太過幼稚了。”   毛剛倒吸一口氣,不敢再有言語。   “當年武則天要當皇帝,多次責難於自己兒子,李弘,李賢,李顯,李旦,權柄在手,便不予他人,即使自己兒子,李弘當時還是太子,便慘遭毒手,李賢被誣陷因而被廢,李顯登基五十五天,被廢,李旦更是被軟禁。皇權的誘惑,你們不能想的那麼簡單,人倫綱常在它麵前,連一張廢紙都不如。”   馬正也不敢接話,一路沉默,疾走行進,直到眼前出現也先的旗號時,已經將近午時。   大軍先鋒前出壓陣,後軍臨時紮營,斥候如同豆子一樣灑向遼陽城四周。   陳懷手中那桿大槍已經有點按捺不住,坐騎躁動地左右踏著小碎步。   “陳爵爺莫急,這也先是老對手,可一直沒有見到他的真容,可見此人善於謀略,他的兵自然也是詭計多端。”   “王爺,這也先既然早有準備,也必不會把自己置身絕地,可探報說這也先隻是帶出了五萬兵馬,而我們眼前,確實也隻有五萬人,難道他就憑著這五萬人要橫掃遼東?”陳懷雖然已經在準備上陣,可作為一員宿將,直覺告訴他這目前的情況並沒有那麼簡單。   兩人正在陣前說話的間隙,瓦剌營寨的後陣便也沖出一隊人馬,在明軍陣前列出隊伍。   “大明的王爺,蒙古太師在這裡給你準備了一份厚禮,請你查收!”   朱棣與陳懷相視一眼,雖然都是莫名其妙,可也都是耐著性子,準備一看究竟。   一輛囚車,吱呀吱呀地從瓦剌陣中推出,幾個刀斧手緊隨其後。遠遠看去,那囚車上的人,一頭蒼白的頭發就像亂草一樣裹在頭臉上,連這關外的風也無法吹散,朱棣和陳懷都無法看清那囚車裡到底是什麼人。   “大明的王爺,請你上前細看,這人你還認識不認識。”那個操著漢話的瓦剌將領,中氣不錯,讓朱棣每一個字都聽的清楚。“你們可以上前細看,我們不會放箭,也不會像你們明軍那麼狡猾搞偷襲。”   那瓦剌人把這話說的理直氣壯,而陳懷差點就要回罵過去,昨晚他們才吃了瓦剌人偷襲的大虧,現在卻被揶揄自己狡猾。   朱棣一手按住抬起手中長槍的陳懷,自個拉過馬韁繩,便出了戰陣,往前四五十步,這距離還在自個的弓箭射程之內,而那囚車處的情形,也已經能看的清楚許多。   那滿頭白發的下麵,是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麵,而且略顯黝黑發亮,但是那麵容,朱棣認的,兩世為人,這都是他不能忘卻的一個忠貞臣子——大明英國公,張輔。   這時候的張輔,全然沒有了當日意氣風發,為朱棣斷後的英姿,而且隔著囚車的木頭欄柵可以看到,他的一條褲管,空空如也,在囚車中,被風吹的亂舞。   “張輔——”朱棣心中激憤,沒顧得什麼後果,脫口而出便喚起張輔的大名。   “什麼?是英國公?”不僅僅是陳懷,毛剛,就連身後的明軍士卒,聽到張輔的名字,都是為之一振。   英國公在土木堡大戰中以身斷後,保大明皇帝安然撤退,在亂戰中以身伺敵,最終殞命而不見屍首,這是朝廷早已頒布的通告,大明各處鎮軍上下都早已知曉,而且英國公在軍中的地位,並不亞於朝中任何一個高官勛貴,甚至他一句話,在軍中的威力可比皇命敕令。   明軍上下,一時間轟然,竊竊私語者無數。朱棣更是眼中冒火,手指關節握得哢哢作響。   “天殺的也先,待我來把英國公搶回來!”陳懷手挺那桿大槍,縱馬直出,躲過一陣稀疏的箭雨後,迎麵便撞上斜裡殺出的一隊瓦剌騎兵。   朱棣不會讓自己手下陷入死戰,隨他一起殺出的明軍精銳,在陳懷的長槍還沒紮入第一個瓦剌兵胸口時,便已經從他身旁掩殺過去,將那剩下的瓦剌騎兵擋在一旁。   “也先,出來,受本王一刀!”   朱棣身旁的護衛,在箭雨中不斷擋隔,縱有人不斷落馬,但都還十分勇猛。   “令——把英國公搶回來,賞金千兩!”朱棣金口玉言,刀鋒所指,明軍有如砍瓜切菜,相比於救出英國公的這種榮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千兩黃金這時僅僅隻是一種錦上添花的象征而已。   前出搶人的這一千人,簡直殺出了一萬人的氣勢,將瓦剌人平時在戰場上的那種囂張,死死壓製,原本跟隨在囚車後麵的那些刀斧手,早已竄回了後陣,而那些瓦剌騎兵,在陳懷麵前沒搶到什麼便宜後,居然也退了回去。   整個戰場上的瓦剌人,在這一千明軍不講戰術的猛沖猛打一輪後,居然像退潮一樣退入了瓦剌大寨的轅門。戰場上,瓦剌大寨前,便僅剩下孤零零的一輛囚車,在一片荒原上,像石頭一樣巋然不動。   幾個小兵才剛剛把那囚車破開,朱棣便已經下馬沖了上來。   “王爺——”陳懷的驚呼剛出口,那幾個小兵便都倒在了羽箭之下。朱棣手中佩刀揮舞,擋下兩根羽箭,跨步上前將張輔從已經破碎的囚車中拖出,身後幾個盾牌手也疾步上前高舉護盾,將朱棣護在身後。   張輔的衣衫上,透著一道道血痕,很明顯在被推出營寨之前,他還受著瓦剌的刑訊。這時候更加是緊咬著牙關,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楚,因為在他的背後,已經釘著一支長長的箭矢。   朱棣從手上觸摸到的粘稠感,就知道這一次,這大明英國公張輔,是真正會在他這個曾經的永樂大帝跟前,殞命而去。   “皇上,”勉力瞇縫著眼,張輔想再看清楚眼前這個少年天子一眼,“能再次見到皇上,臣死而無憾。”   “你不要再說這廢話了,有什麼心願未了的,快說出來!”朱棣說的好像很輕鬆,可眼珠子裡早已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