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欣的房間很小,擺了一張床,一個木櫃就差不多滿了,空餘的地方上放著一個木盆,應該是她用來接水擦拭身體。
透過木窗能隱約看到對麵那片荒涼的土地和燈紅酒綠的唐人街,風景還算不錯。
葉洛幫她把水桶提進了房間,轉頭瞥見了床上放著的兩盤涼菜和一瓶啤酒。
“這是夜宵?”葉洛看了半天發現根本沒地方坐。
“二少爺,您不嫌臟的話就坐床上吧,我收拾收拾。”慧欣連忙將啤酒和涼菜推到中間,給他留出一大塊坐的地方,“是啊,這幾天忙得日夜顛倒,一到晚上肚子就餓。”
葉洛挨著床沿坐下,慧欣則走去把房門給關嚴實了,然後撫平睡裙裙擺,在床頭也跟著坐下了。
對著微亮的燈光和月色,葉洛才發現她的大波浪長發染成了酒紅色,長相說不上漂亮,但表情嫵媚動人,帶著一絲熟婦特有的氣息,令人驚訝的還是她的身材,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胸前那倆格外吸睛。
“二少爺您要喝一點麼?”慧欣覺得乾坐著也不是事,想要起身拿櫃子上的一次性杯子,卻被葉洛按住了。
“你就別動了,我來吧。”葉洛人高馬大,不用踩小板凳也能夠到櫃子上的杯子,他取下來四個,分成兩份,慧欣接過來,趕忙給他倒酒。
“二少爺您想抽煙就抽吧,我沒事。”慧欣知道葉洛有煙癮,輕輕推開窗戶,甜笑著對他說道,隨後舉起杯子,“我敬您一杯先,多虧了您,我才能有地方住,不至於大著肚子淪落街頭。”
“我隻是給了你一個機會而已,這些東西都是你自己賺來的。”葉洛和她輕輕碰杯,笑著說道,“我們葉氏投資不講這些有的沒的,能不能留下,全憑個人本事。”
“那還是得謝謝您,如果沒有您,我大仁這一死,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慧欣嘆氣,抿了一口啤酒,眼神悠悠看向窗外,“當初他們騙我們來美國時,說的天亂墜,好像隻要來這兒,就一步登天了。想到之前北洋軍閥們亂戰的場景,我和大仁實在受不住,就跟著過來了。沒想到”
“啊,二少爺,您看我,說著說著,就扯到這些不開心的事情,我自罰一杯。”慧欣說著將手裡的紙杯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咕嚕嚕喝完,隨後豪爽一笑,臉頰因為酒氣而微微泛起紅暈。
“沒事,繼續說吧。”葉洛點頭笑道。
“其實也沒什麼。我和大仁從小一起長大,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娃,來了美國,覺得乾乾洗盤子或者拖地掃地的工作也沒事。大仁有力氣,說不定還能在碼頭找活兒乾。可沒想到,那些人騙我們去修鐵路和挖礦.”
慧欣說的經歷與葉洛了解的華工血淚史相近,自1840年以來,始終有本土華人被中介、同鄉或者洋人拐騙,跑去東南亞或是歐美等地“淘金”,等他們落地,才發現自己成了“黑戶華工”。
西方殖民者將他們用作擴大開發(開辟種植園和開礦、修鐵路)的工具,其中相當大的一部分人是填補前一批死去華工的空額。
因為超長的工作時間和高強度的體力勞動,加上極端惡劣的生活條件,讓早期到南洋(東南亞)的華工年均死亡率達50%。
即使到了現在,華工年均死亡率仍然高達20%。
而像慧欣夫婦這樣來拉美地區的華工,則會受當地白人殖民者的瘋狂虐待,其平均勞動壽命隻有短短5年,其死亡率更是高達75%!
他們之中隻有極少數人能活著回國或者留在當地成為後世華人、華僑的祖先。
慧欣夫婦運氣很好,在修鐵路時意外碰到洪門組織的海外華人自救會,在幾番交涉後,他們這批華工被白人老板解放,而離開了剝削者的兩人跟著大部隊來到了這裡的唐人街,李大仁在附近碼頭找了活兒,慧欣則做著廚娘、女紅等零散工補貼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