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符推開毯子,立刻躍起身來,目光急切地朝東方堡內望去,卻發現並無煙火升起。心頭頓時鬆了口氣。 就在他鬆了口氣的瞬間,柳元景卻急匆匆地從箭樓外跑來:“總帥,是賊人在放火燒我們堡外的那些鋪子!” 這句話如一記重錘狠狠敲在劉義符的腦門上,他仿佛被擊暈了一般,急忙跌跌撞撞地下到了塢壁,然後爬上了高八丈的望樓,眼巴巴地查看著情況。 隻見沿著冰封的清水河,無數股煙霧升騰而起,岸邊的水車鍛鐵坊、組裝鋪、倉庫盡皆被一隊隊的騎兵手持火把點燃。而鹽池方向,同樣籠罩在濃煙之中,遠遠可見鹽田的圍欄、木屋、草堆成片起火,整齊的鹽田格子正在被馬蹄踩踏。 劉義符腿一軟,身體向後倒去,柳元景等人大驚,連忙上前扶住他。 劉義符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他的臉龐扭曲著痛苦,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天殺的,連種田都不讓!” 一兩年來,他們辛辛苦苦建設的鹽田、鐵器工坊,現在看來已全部成為了鮮卑人放火的目標,這代表著多少人的辛勤勞動和心血。每一塊鹽田、每一座工坊都是他們在亂世中生存的支撐,也是他們信心的來源。 如果失去了鹽田,那麼從哪裡來的精鹽收入來支撐他們為裝備所需的軍費呢?失去了鐵器工坊,又該如何武裝這些本質上是綿羊的流民們來保護自己呢?這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也是一場對於樂安軍來說無比沉重的考驗。 穿越歷史的塵埃,劉義符意外地降臨到這個南朝時代,附身於那位命運多舛的皇帝之上。在這片人煙稀少的荒蕪之地,他傾注心血建起塢堡,期望能在這亂世中自守一方凈土。然而,殘酷的現實卻猶如冷酷的巨獸,毫不留情地將他的家園摧毀。 劉義符目睹著心血付諸東流,內心的疲倦、憤懣和仇恨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再也無法抑製。他放聲大哭,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哀傷與絕望,仿佛一個沉溺於遊戲三年的玩家,在即將完美通關之際卻遭遇突然停電的絕望。 身邊的柳元景等人也被這悲傷的氛圍所感染,一個個垂淚不已。他們似乎能夠深切地體會到劉義符內心的苦悶和無奈。很快,整個塢堡內都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哭聲和怒吼,憤怒的人們叫囂著要出城一戰,為失去的家園復仇。 外麵的鹽場和工坊,是這兩萬人辛勤耕耘一兩年的結晶。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汗水與歡笑,也孕育了深厚的感情。如今,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滔天的痛苦和仇恨如同洶湧的波濤,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讓他們的情緒徹底爆發。 就在這時,劉義符忽然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正在輕柔地幫他擦拭淚水。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茂英那同樣梨花帶雨的臉龐。她邊抽泣邊倚靠在他的肩膀上,用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給予他無盡的安慰。 茂英也曾在東方堡住過幾日,與鹽田、工坊的百姓們共度歡笑與辛酸。她深刻地理解這片土地上的生活是多麼的苦中有樂,而如今這淒慘的景象令她的心痛如絞。 劉義符從悲憤中回過神來,意識到在女人麵前流淚並不合適。他迅速站起身,尷尬地向茂英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隨後,他轉頭對旁邊一臉尷尬的柳元景命令道:“召集屯長以上的人到議事廳開會!”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透露出一股不屈的意誌。 然後他擦了擦淚水,便跑下了望樓,往議事廳而去。 邊走劉義符邊暗自咬牙切齒:“索虜,是你們逼哥的,是你們逼哥來收拾你們的!得罪穿越者,你們大錯特錯了!” 回到府邸,他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開始打水洗臉。正當他準備找塊布擦臉時,一張潔白的布帕已經遞到了他的眼前。是連翹,她一如既往地出現在他的身邊。 劉義符微微皺眉,有些不滿地說道:“你怎麼總是神出鬼沒的?剛才在望樓上都沒見到你。” 連翹身穿一身英挺的男裝,她瞥了劉義符一眼,淡淡地回答道:“我可是親眼看到某位大帥哭得稀裡嘩啦、痛不欲生的樣子呢。” 劉義符臉色一變,追問道:“你說什麼?你剛才在望樓裡?” “你說呢?”連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我不過是怕你一時想不開自殺了,到時候不好向你師傅交代而已。” “放屁!”劉義符怒喝一聲,“我那是為民眾傷心難過,那些賊寇的所作所為更加激起了我的怒火!我要讓他們十倍償還!” 說完,他重新振作起來,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就在這時,柳元景走了進來,看到精神煥發的劉義符後說道:“總帥,大家都已經到齊了,在議事廳等您。” 劉義符點點頭,大步走出府邸。遠遠地就聽到議事堂中傳來一片喧嘩聲,他皺了皺眉,加快步伐走了進去。 眾人見到他進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紛紛行禮問候。劉義符坐在虎皮大椅上,環視了一圈在場的人後問道:“你們剛才在吵什麼?” 高行之站了出來,回答道:“有不少人請戰,想要夜襲索虜大營以報仇雪恨!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見,認為這是敵人的詭計,引誘我們出戰。” 劉義符眉頭一挑,沉聲道:“是誰不同意出戰的?站出來!” 高行之臉上流下了一滴汗水,他略帶猶豫地掃視了一眼眾人,然後使了個眼色。頓時有五六個屯長站了起來,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緊張甚至一絲恐懼。 劉義符指著其中一個黑麵的壯漢問道:“鄭三傑,我沒記錯的話,是你反對夜襲的吧?來,說說你的理由,別是心裡怕了吧?” 鄭三傑聞言,臉色頓時漲得通紅,他挺起胸膛,聲音洪亮地回答道:“總帥,我鄭三傑受您大恩,死有何懼?隻是,索虜狡猾多端,他們的騎兵機動性強,今日毀了我們的基業,必定料到我們會怒火攻心,可能會設下埋伏。但是,如果總帥有令,我鄭三傑第一個沖殺出城,絕不退縮!” 劉義符聽後,滿意地點點頭,贊賞之情溢於言表:“好,有膽量!這些軍事策略和見識,是誰教你的?” 鄭三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回答道:“是北府的老兵前輩們經常給我們講以前打仗的故事,我聽得多了,就結合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總帥,您別見怪。” 劉義符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聲音堅定地說道:“好!今天所有反對夜襲的人,都記一功!不過,我劉義符還是要出去夜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