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播他個潑天富貴(1 / 1)

朱升忙著和白廣恩討論軍務,並未接見從淮安匆忙趕來的張縉彥魏藻德等人,隻讓路振飛前去安置他們。稍晚的時候,朱升回到臨時駐地休息,卻見張縉彥和魏藻德已經等在院子外麵。   “微臣拜見陛下。”看到朱升,兩人滿臉堆笑的跪下行禮。   “進來吧。”朱升淡淡道。   跟著朱升進了大堂,魏藻德連忙殷勤的上前,親自用衣袖拂去主位椅子上的灰塵,扶著朱升坐了上去,然後和張縉彥恭敬的站在下手。   “陛下太過節儉了,身邊竟然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看了看房間裡的情形,張縉彥由衷嘆道。   朱升搖搖頭:“軍營之中容不得閑雜之人,再說朕的衣食起居都由侍衛打理,用不著太多人侍候。”   魏藻德便勸道:“侍衛們都粗手粗腳的,應該尋些宮女在身邊侍候才是。”   朱升擺擺手:“以後再說吧。”   “陛下,臣剛剛了解了我軍處境,高傑部強悍一時間無法擊敗,揚州官員竟也不放我軍入城,雖然說高傑和揚州官紳不睦,但他們都是支持福王的,我軍現在處境堪憂啊。”張縉彥道。   路振飛嘴巴還是嚴的,沒把高傑已經答應投靠的事情告訴這兩個人,朱升對此感到很滿意。   “你們有什麼建議嗎?”   張縉彥和魏藻德對視一眼,率先說道:“我剛剛和魏閣老商議過了,如今最好的辦法是勸降。”   朱升搖搖頭:“路振飛已經試過了,揚州知府馬鳴錄不肯開城門放我軍入城。至於高傑,則是擁立福王登基的功臣,如何會放棄福王投靠我軍?”   魏德藻連忙道:“陛下,事在人為,臣認為可以再試試,給他們分說厲害,許以高官顯爵,臣相信他們會知道如何選擇的。”   朱升笑了:“這麼說來你們願意前去勸降了?”   張縉彥和魏藻德同聲道:“臣等願意為陛下分憂!”   張縉彥道:“臣和揚州知府馬鳴錄有些交情,願意前往揚州勸馬鳴錄來降。”   朱升問道:“不知張閣老和馬鳴錄有何交情?”   張縉彥有些羞愧道:“當初馬鳴錄謀取揚州知府的時候,臣在其中幫了點小忙......”   朱升笑了:“原來如此,那就辛苦愛卿了,若能勸說馬鳴錄來降,卿便立下了大功一件。”   一旁的魏藻德忙道:“陛下,臣願趕往高傑營地,勸說高傑來歸。”   朱升笑道:“魏閣老可想好了,高傑這些將領向來跋扈的很,你去他那裡說不定會有性命之憂。”   魏藻德毅然道:“為了王事,臣不怕危險。”   朱升便嘆道:“要是當初北京被圍的時候,愛卿有如此勇氣就好了。”   魏藻德頓時羞愧不已,跪下連連磕頭請罪。朱升則擺擺手,表示既往不咎。   不是魏藻德變得勇敢了,而是他心裡清楚,畢竟自己是大明狀元出身,身份地位顯赫,高傑即便不同意投降這邊,也沒有殺自己的道理。   既然這兩個人自告奮勇,朱升本著廢物利用和有棗沒棗打一桿子的原則,便準了兩個人的提議。   兩個人高高興興的去了,為了展現勤於王事的作風,當日便離開了大營,分別趕向揚州和高傑大營。   先說張縉彥,在兩個士兵的護衛下來到了揚州西門外,沖著城頭喊出自己身份,讓馬鳴錄來見自己。   聽說和府尊大人關係密切,城頭差役不敢怠慢,趕忙前去知府衙門報告。   “他怎麼來了?”馬鳴錄正和湯來賀、胡繼貞議事,聞報詫異道。   “府尊和這張大人很熟嗎?”推官湯來賀問道。   馬鳴錄點點頭,實話實說道:“當時他是兵部尚書,當初我謀取揚州知府的時候,請托過他。”   揚州是天下有數的繁華之地,知府的位置自然有很多人盯著,沒有朝中大佬的支持,想坐上這個位置根本不可能,對此湯來賀自然清楚。   “可眼下咱們支持福王,張尚書卻是崇禎皇帝的人,他此次前來必然是為了勸降。可若是不見他吧,傳出去不免讓人說我忘恩負義。”馬鳴錄猶豫不決道。   “這有什麼好為難的,既然是府尊的舉主恩公,自然應該見一見的。隻要府尊能分清公事私誼就行。”胡繼貞笑道。   馬鳴錄點點頭:“那就把他請進城吧。”   吊橋放下,城頭放下一隻竹筐,張縉彥上了吊橋,走近城墻坐進了竹筐,然後被晃晃悠悠吊上了城,然後便被帶到了揚州府衙。   “下官拜見坦公,不能親自出城迎接,還望恕罪。”馬鳴錄親自迎在府衙大門外,見到張縉彥便深深鞠躬行禮。   “無妨無妨,非常時期,謹慎些好。”張縉彥撫著胡須微笑道,馬鳴錄對自己如此恭謹,讓他看到了勸降成功的希望。   馬鳴錄親自把張縉彥請進花廳,並向他介紹了湯來賀胡繼貞等人,然後便吩咐擺酒席為張縉彥接風洗塵。   席間,馬鳴錄帶著眾人向張縉彥連連敬酒,不時的恭維著張縉彥,更是讓張縉彥老懷大開。   不過張縉彥也沒忘記自己的任務,隻是每當他開口提及當前戰事的時候,都被馬鳴錄幾個人轉換話題,弄得他鬱悶不已。   “今日天色已晚,坦公不妨先在館驛休息一夜,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如何?”酒宴最後,馬鳴錄笑嘻嘻道。   張縉彥張了張嘴,也隻能無奈的答應了。   第二日一早,張縉彥去見馬鳴錄時,卻被告知馬鳴錄巡查防務去了,隻能無奈的返回館驛。   返回剛剛一會兒,館驛仆役來報,鹽商會長胡繼貞求見。   若是往日,胡繼貞這樣的商人身份張縉彥根本不會理會,不過畢竟昨天一起喝過酒,說不定能從胡繼貞口中套出馬鳴錄的心思,張縉彥想了想,便讓人把胡繼貞帶了進來。   “馬府尊他也難啊,一邊是以前的皇帝,一邊是現在的天子,張尚書若是換了你,該如何選擇?”寒暄過後,胡繼貞嘆道。   張縉彥冷冷道:“這有什麼難選的,崇禎陛下是我大明十七年的天子,他既然活著,皇位如何能輪到其他人坐?福王之舉分明便是篡逆,凡是有識之士自當討之!”   胡繼貞為難的道:“話是這麼說,但畢竟北京朝廷已經覆亡了,南京朝廷卻在,馬府尊也隻能聽南京朝廷的。張尚書就不要為難馬府尊了。”   張縉彥冷笑道:“你能代表馬府尊嗎?”   胡繼貞堆笑道:“草民自然不能代表府尊,不過我此次來卻是奉馬府尊之命。”   張縉彥拂袖而起:“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張尚書請坐,”胡繼貞連忙安撫道,“此事雖然不成,但不意味著不能在其他方麵合作。”   張縉彥緩緩坐了下來,瞇著眼睛道:“你什麼意思?”   胡繼貞便把三十艘鹽船被扣的事情說了,末了嘆道:“這些海鹽屬於幾家鹽商,花費大價錢從沿海灶戶那裡收的,若是不能要回來,幾家鹽商便會破產,他們請托於我,我身為鹽商行會會首不能不管,隻能厚著臉皮懇請張尚書幫忙。”   張縉彥笑了:“你們既然不願歸順陛下,還想要回那三十船鹽,想什麼好事呢?”   胡繼貞嘆道:“皇位更迭那是天家的事,和小民們又有什麼關係?我想陛下深明大義,必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若是張尚書能勸說陛下放還這三十條船,幾家鹽商願意湊五千兩銀子酬謝大人!”   張縉彥頓時眼睛一亮,對家產被順賊全部抄去的他,五千兩已然是筆龐大的數字,而且......   “哈哈,好說好說,陛下一直說朝廷應該以民為本,定然也不願看到小民們沒了活路。”張縉彥哈哈笑道。   “這是幾家鹽商湊的兩千五百兩銀票,在揚州蘇州南京任何一家匯通錢莊都可兌換,剩下的事後再給張尚書。”胡繼貞說著把一疊厚厚銀票放在張縉彥麵前。   撫著麵前銀票,張縉彥臉上露出了微笑:“胡會首盡管放心,這點小事包在我的身上。”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聊到了現在的戰事。張縉彥語含深意的道:“陛下身邊有三萬關寧軍,又得了淮安數萬鄉兵,現在糧草士兵皆不缺,又牢牢控製著運河,這戰事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揚州是淮鹽集散地,你們可想好了鹽如何運出?”   胡繼貞會意道:“尚書大人可願幫忙?”   張縉彥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胡繼貞回到自己家裡,屁股還未坐穩,便有家仆來報,田、林、錢三位鹽商來訪,胡繼貞嘆了口氣,讓人把他們請進客廳。   “會首,那張尚書怎麼說,可答應幫咱們要回鹽船?”田鹽商急不可耐問道。   “是啊,會首,張尚書怎麼說?”其他兩位鹽商也紛紛問道。   被攔截的鹽船便是這三家的,他們不比胡繼貞,都是隻有幾千引窩本的小鹽商,這批鹽若是折了,對他們來說絕對的傷筋動骨。   胡繼貞沒有急著回答,端起茶盞慢悠悠的品了口茶,吊足了胃口,才緩緩道:“張尚書已經收了銀票。”   “太好了!”幾個鹽商鼓掌而笑。   胡繼貞微微一笑:“而且他話中的意思,以後可以幫忙疏通關節,不讓鹽船再被攔截。”   “真是太好了。”田鹽商笑道。   “張尚書提了什麼條件沒有?”林鹽商問道。   胡繼貞搖搖頭:“我問了一句,他卻不肯說了。”   幾個鹽商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過來。   接下來兩天,張縉彥所住的館驛門庭若市,揚州大大小小鹽商紛紛前來拜訪。張縉彥命館驛仆役把他們都攔在外麵,每次隻接見一個鹽商。   很多鹽商拜見張縉彥後,神色都復雜無比,別人問時,都默默搖頭,不肯說出談話內容。事關商業機密,其他人也不好多打聽。   夜晚,田鹽商宅院,林、錢兩位鹽商應邀來訪。   把所有家仆丫鬟都趕得遠遠地,緊緊關上房門,田鹽商看向林、錢兩人:   “林兄,錢兄,這裡沒了外人,張尚書是如何和你們說的?”   林鹽商苦笑道:“田兄何必明知故問,和你怎麼說的當然也是和我怎麼說的。”   錢鹽商急道:“咱們三個是一條繩上拴的螞蚱,就不用賣關子了。”   “好吧,”田鹽商嘆了口氣,“張尚書對我說可以幫我要回鹽船,也可以讓我以後鹽路暢通無阻,甚至可以讓我取代胡繼貞成為揚州最大鹽商。對你們是不是也是這樣說的?”   林鹽商、錢鹽商同時點頭,表示田鹽商說的沒錯。   田鹽商嘆道:“聽起來很誘人,可我就怕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林鹽商道:“我卻不這麼認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哦,林兄怎麼想的?”田鹽商問道。   林鹽商道:“所謂富貴險中求,咱們做生意的還怕冒險嗎?咱們每家隻有幾千窩引,可每年大家賣出的鹽有多少?哪家不是窩引的數倍甚至十倍?”   錢鹽商連忙道:“那不一樣,咱們已經打通了走私環節,沒人能查得出來。可現在張尚書要咱們做的卻是掉腦袋的事情啊!”   林鹽商淡淡道:“不然呢?若什麼都不做,咱們有可能成為大鹽商嗎,有可能取代胡繼貞嗎?姓胡的每年上百萬兩銀子的收入,你們每年才賺多少?有十萬兩嗎?”   田鹽商林鹽商皆搖搖頭,要是每年能賺十萬兩,何至於為了三十船鹽就如此焦急?   “富貴險中求,隻要能乾上這一票,揚州鹽會便是咱們三個做主,每家幾萬窩引,每年數十萬兩白銀的收入,難道不值得冒著掉腦袋去乾嗎?”林鹽商冷冷道。   田鹽商和錢鹽商對視著,心都砰砰的跳,都能看到對方眼中冒出的火焰,那是欲望之火,是對銀子無盡的追求,而那火焰中,也映自己的人影。   “去他娘的,乾了!”錢鹽商重重的握著拳頭道。   “姓胡的仗著鹽商會長身份,肆意欺壓咱們這些小鹽商,這種日子也該到頭了。”田鹽商冷冷的道。   “豁出這條性命,搏出一個沖天的富貴!”林鹽商低吼道。   在這個夜晚,三個鹽商在密室之中開始商議,一場波瀾即將由幾個小人物掀起,揚州,甚至整個南明的局勢都將為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