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 “陛下無礙,就是大病初愈需要靜心調養,不需要開別的藥,按之前的方案調理就好。”劉和清被內閣全體成員、六部尚書、司禮監太監及兩位皇子圍在中間,覺得壓力好大。 “那父皇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朱由校問道。 “陛下隻是太累了,睡醒了就醒了。”劉和清行禮後道。 “多謝劉院使了。”以他的身份,其實不必給劉和清行李,但他還是九十度鞠躬朝劉和清拜謝道。 “殿下折煞老夫了。”劉和清被嚇了一跳,趕忙回禮。 “我是以兒子的身份向治好了父親的醫生行禮,不是以皇子的身份向太醫院院使行禮。”朱由校的回答讓周圍的大臣們眼睛一亮。 “那老夫就鬥膽受殿下一拜了。”劉和清也對朱由校頗知禮法的發言感到滿意。 “諸位大人,既然陛下無恙,那就請回吧。”王安說道。 “王秉筆,好好照看父皇,我們也走了。”朱由校牽起弟弟手。 “大殿下、五殿下慢走。”王安禮別兩位皇子。 所有人都走了之後,王安向心腹的內侍太監吩咐道:“去請米才人。讓她來伺候主子。” 王安覺得,比起他們這些太監,朱常洛醒來之後第一眼看見美人在側,心情會更好。 也不怪他這麼判斷,因為朱常洛還是太子時,一天到晚沒事兒乾,隻能在宮裡做些愛做的事情。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有人陪。這也是鄭貴妃送美人給朱常洛的主要原因之一。投其所好嘛。 通常情況下,都是李竺蘭侍寢。李竺蘭雖然年長米夢裳許多,但單論美貌,確實在米夢裳之上。那種成熟和傲慢疊加而成的特有韻味,讓曾經的太子欲罷不能。 不過王安何等人精。他連腳趾都不用動就能看出李選侍失寵了。至於原因,王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隻想讓朱常洛能開心一些。 “王秉筆,多謝了。”米夢裳過來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王安道謝。 可不是人人都有君前視疾的機會的。 從這一點來看,王安的權力大得可怕。 “米主子,不必多禮。”王安很恭敬。“您好好伺候主子吧,奴婢先下去了。” “王秉筆慢走。”米夢裳再施一禮。 米夢裳跪坐在床邊,看著龍榻上的男人。不由得感慨世事無常。 她的出身並不乾凈,是神宗朝的罪臣之女。年僅十歲就被送到教坊司調教,一般來說,到歲數之後她就得成為官妓,為王公貴族們提供才藝表演及其他服務。 如果做官妓的歲月裡沒人把她贖走,那麼到了一定年紀後,她就會被以稍微便宜點的價格賣給某個有錢的商人做妾,或是做同房丫鬟。 可她十四歲那年很幸運地被鄭貴妃派來的太監帶走了。教坊司一個銅板都沒拿到。她今年十五歲,再一個月就十六了,但她還是處子。 她很清楚皇帝並不是看中了自己的美色,那七個小美人沒一個比她遜色。按鄭貴妃的話來說,皇帝封才人隻是為了向貴妃炫耀手上的權力,至於恩賞的對象是誰,並不重要。如果當時別人開口引起皇帝注意,那跪坐在這裡的,就不會是自己了。 但無論如何,現在的情況總還是要比“朱唇萬人嘗”好多了。 榻上的男人和英俊這個詞隔了很長一段距離。也不是說長得醜,隻是明顯一副被酒色掏空的萎靡樣子。可這個高大卻不偉岸的男人卻是整個大明的權力頂點。比他的位置更高的隻有虛無縹緲的“天”,和九州萬方的“民”。 米夢裳不知道什麼是“天”,也不知道多少人算“民”。她隻知道,皇帝口含天憲,可一字定生死。 “要是能給陛下生個兒子就好了。”米夢裳很自然地萌生出母以子貴的念想。 但如果她知道兩位皇子的母妃的下場,她可能就不這麼想了。明代的皇帝通常重寵妃不重皇子。如果得不到皇帝的寵幸,你就算是太子的母妃也不一定有好下場。(朱由校的母親被李選侍虐待至死,朱由檢的母親被朱常洛賜死。) 所以後來清朝的皇帝們吸取了明代的教訓,以類似於年功序列製的宮闈製度(除了正嫡以外,其他妃嬪通常是乾得越久,位份越高),取代了明朝那種一朝專寵全家起飛的畸形體製(或者說根本就沒有體製)。 這大大地降低了宮鬥的烈度,保證了皇子們的身心健康,也就保證了未來皇帝的身心健康。 朱由校為什麼那麼依賴奶媽客印月?就是因為娘早死、爹不愛。這樣的孩子能當好個皇帝才有鬼了,怎麼可能人人都是朱祐樘嘛。 “唔。”米夢裳跪坐了一個多時辰後,躺在床上睡大覺的朱常洛終於醒了。 他做了個好夢,先是夢見大明國泰民安,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然後他夢見了另一個世界的父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們給他燒了一桌菜,說,歡迎回家。 她注意到皇帝的眼角有淚,所以不僅沒有出聲,反而盡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沉浸在緬懷的悲傷中也不失為一種幸福。隻是這種幸福,無法和別人分享,也通常不願和別人分享。 片刻之後,朱常洛收拾好情緒。他今天的事情還沒有做完。 “你怎麼在這兒?誰叫你來的。”朱常洛坐起來後,一眼就看了蜷跪在床邊的米夢裳。 “妾......妾......”她突然很委屈。跪了這麼久,腿都開始麻了。他一句溫言沒有,反而是冷冰冰的責問。但她不是李選侍,不敢跟皇帝發脾氣。 “妾是自己來的。”她撒了個謊,她不想讓王太監厭惡自己. 她的道行還是太淺了,沒有高級太監的默許,就算你是皇後也不可能接近熟睡中的皇帝。這個高級太監不可能是崔文升,他不敢。 “好吧。”朱常洛點點頭,沒有戳破她。“下次來,你可以坐著。” 朱常洛隻是有點兒起床氣而已。他當然知道這個女孩是來討好他的,太陽都高懸九天了,不難猜到她在這兒乾等了多久,也算是另類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 “嗯?謝陛下。”她盈盈一笑。 米夢裳很聰明,她立刻就得出兩個結論——第一,皇帝有起床氣,在他徹底舒完這口氣前離他遠點兒;第二,皇帝不討厭她。 “你能站起來嗎?” “回陛下,妾能站起來。”她學過跳舞,這算是基本功。 “那就過來給朕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