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迷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多少次短暫的朦朧醒來然後又昏沉的睡去,王玄隻知道巨大的白狼一直載著他奔跑。 無論多少次轉瞬即逝的朦朧醒來,恍惚和朦朧之中, 他都隻看到高大的古老森林從眼前掠過。 幽深的林影中,閃爍著靜謐的幽光,朦朧著神秘的薄霧。如同巨大的神殿一般的森林與樹冠之上,是閃爍的星光。 朦朧夢幻,古老神秘。 每次的風景都略有不同,但又好像都是同一片無垠的夢境。 他想要睜開眼保持清醒, 卻隻覺得眼皮子沉重得就像幾十噸的閘門,精神也無力得仿佛要消散,渾身劇痛就好像自己被惡魔做成了烤串一般。 然而一旦昏睡過去,在黑暗中他又看到那一點搖晃的光芒, 一個古老又溫柔、卻又帶著粗糲的聲音說: “堅持,別放棄。” 當然,他怎麼可能放棄? 又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多少次醒來又昏死過去,模糊之中,他感覺到巨狼慢了下來,似乎放慢腳步在崎嶇的地形間跋涉。 他瞇著眼睛去看,然後差點兒驚醒過來—— 眼前是一片更加古老巨大、幽深參天的森林。 一眼看去,巨木幢幢,盡是爬滿青苔、聳立如塔的樹乾。 遮天的雲冠之下,是寬闊又高大的空間, 氤氳幽光透過冠蓋落入其中,如同高大幽深的殿堂。 整個森林似乎都生長在水中, 巨大的古樹之間靜靜流淌著清澈的水,就像是森林一樣無垠。 巨樹發達的虯根延伸在古老的大地中,在清澈的水中形成一片片交錯崎嶇的坡地和隆起,就如同一座座森林的島嶼。 橫倒在水中巨大半朽的樹桿,就像是島嶼間的橋梁,半埋在透徹的積水和水底黑色的泥土中,成為這古老土地的一部分。 巨狼馱著王玄在崎嶇的地麵與水澤間緩緩跳躍。 盡管依舊意識昏沉、劇痛欲裂,徘徊在昏死的邊緣, 王玄也感覺到來自清風、微光、流水和森林的撫慰。 這片森林,給人感覺仿佛比艾澤拉斯的一切都要古老,仿佛萬古無人打擾,從史前蠻荒幸存至今,保留著世界誕生之初的模樣。 似乎浸潤彌散著一種神秘古老的神力。 在不知不覺中又過了許久。 渾渾噩噩中,王玄感覺自己從狼背上滑落,跌進冰冷清冽的水中,一瞬間,渾身的劇痛和靈魂的沉重都得到了巨大的撫慰。 仿佛身軀內外的疲憊和疼痛,在慢慢融進冰清的水裡。 又不知過了多久, 他微微的睜眼,隻見眼前,是一片巨樹環繞中的夜空,就像是灑滿了璀璨光屑的純凈畫布,星河橫跨,極光飄渺。 他似乎躺在一片林中的湖水裡, 就在湖水中央,一座小島的岸邊,隻有頭露在水麵上,枕著萋萋淺草,麻木沉重的身軀飄蕩在參差水草和水底黑色的泥土上。 湖心島上,還有一棵巨大的古樹,雲冠靜靜的婆娑。 靜謐,安寧。 這裡仿佛是一個遺世獨立、隔絕塵世的天地。 幽靜之中,飄來空寂的聲音,仿佛光芒發出的音樂和鳴響,輕撫的微風和清泠的流水中,好像有著時光流過的聲音。 湖水清澈,一眼可以看見寂靜的水底,安靜的枯枝虯根、巖石上沉積著久遠的塵土與青苔,好像過往的世界被封蓋裱框在水中。 幽靜空寂得,仿佛是一個沒有任何事件或活物的世界。 仿佛是世界在去掉所有歷史和時光之後,原本寂靜的模樣。 然而,在寂靜空靈的麵紗下,這裡充滿生機和活躍。 萬古不動的巨巖上淌過清凈的流水,半朽的倒伏巨樹上萌發著新的生命,青草中隱現著靈動的身影,水麵上蕩過細小的漣漪。 透徹的湖水之下,搖曳著悠閑的小蟲和水草。 在清澈的水與風中,仿佛被麻木了對時間的感知,一片光芒忽然從遙遠湖岸上的林中出現,將他從渾渾噩噩中喚醒。 那是一片淡藍近乎白色,卻又透露著一抹蒼白淡金的光芒,伴隨著隱約空靈、仿佛在摩挲著靈魂的樂聲。 光芒中是一個亭亭綽約的人影, 影影綽綽,被光芒籠罩了輪廓和麵容。 那身影走出森林,走過湖岸的草地,走上湖水,款款腳步走在平靜如鑒的水麵上,輕輕踩出微微的漣漪,向這邊走來。 片刻,光芒和身影在不遠處停下。 光芒之中,是一張姣白綽約的臉龐, 還有隱隱約約、如同星空般的藏青色長袍,在光芒下顯得剔透的一頭冰絲白發,以及一雙綻放著光芒的雙眸, 望著他帶著令人無法捉摸的淡淡微笑和目光。 渾渾噩噩中,王玄依稀的辨出,那似乎就是維琳娜·白月。 他想要坐起身來,但完全動彈不得, 就好像無法感受到自己的身軀一般,能夠感受到的隻有疼痛,和各種力量和惡毒的魔法所殘留的猶如蝕骨般的感覺。 然而,這似乎並不全是因為他過於疲憊和傷痕累累, 隱約好像有某種奇怪的力量,暫時奪去並鎮住了他的身體, 隻是把他的精神和意識留給了他自己。 昏沉之中,他試圖挪動自己的眼睛,努力去聽、去感受。 然而,把他送到這裡的巨狼,似乎已經不在。 他隻得看向那個維琳娜·白月,心中浮動著太多的疑惑——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這意味著什麼? 那匹月白的巨狼,又是誰? “看來你通過了考驗,你做到了言行一致,實踐了自己所宣稱的理念並堅持到了最後。很好,你做得很不錯。” 維琳娜輕聲道,站立在光中俯瞰著他,傲然中又帶著隱約的欣然。 “你到底是什麼人?” 王玄很想問她,隻是他現在無法開口。 隻見維琳娜又微微一笑,有一絲狡黠的深長和審視,說: “那麼,接下來就是最後的儀式了……” 儀式? 什麼儀式? 王玄心中困惑,他倒不是覺得維琳娜會害他,對他圖謀不軌,隻不過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覺得很是茫然和一絲不安。 維琳娜無視他的不安,向他走來,潔凈白皙的纖足踩在水麵上,雙眸中光焰收斂,露出一雙烏黑瞳仁,帶著水潤光澤和意味深長的注視,超凡絕塵的臉上帶著威嚴平靜,卻又若有若無的微笑,然後…… 她把柔荑玉手伸向領口,輕輕一牽係帶。 星空般的長袍滑落,身軀朦朧著月白光輝。 這是要乾什麼? 王玄想要動彈一下,隻可惜動彈不得,大腦中瞬間閃過許多思考。 維琳娜似乎知道他的困惑和想法, 隻是淡淡的說,仿佛在安撫卻又不容拒絕: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並不知道我是誰,是嗎? 不要用你身為凡人以及你的時代和凡塵世界的眼光來看待,這是一個儀式,無關也無損你的忠誠和愛。無須擔心,也無須羞恥。 你無法拒絕,但我不想也不會傷害你, 所以,請不要抗拒……” 說著,她走到淺水,在王玄身上坐下,然後俯下身。 冰絲般的頭發滑落在王玄的臉龐上,她清涼的手一隻輕放在他的胸膛,一隻伸向他的臉。一片光芒籠罩了他的眼前。 突然,風在森林裡湧起。 靜謐的水開始流動,潺潺的徑流開始奔騰。清澈的湖水裡,魚兒來回漂遊,細小的蟲蜥掠過水麵,踩起淡淡的漣漪。 一片光芒照進森林的深處,蟲鳴如交響一般吟唱。幽暗的深水中,環繞森林和湖水巨大的黑影也從蟄伏中蘇醒,在水底遊過。 愉悅而聖潔的音樂,仿佛閃爍靈動的光芒,縈繞腦海。 清澈卻又磅礴的力量充盈流淌在他的身軀裡, 像是涓涓細流撫慰著他的傷痛,又像是星光和火焰灼燒著愈合他的傷口,灼燒著乾涸的汙血,吞蝕殘留的暗影、邪能和毒素。 身軀和靈魂,越來越輕盈。 在朦朧夢幻中, 有一隻光輝瑩瑩、白皙纖柔的手,將一根古老的枯枝插在他臉旁的草地和泥土中,瞬間,枯枝上綻放出一抹新綠的嫩芽。 清澈又充滿生機的力量愈發充盈流轉在他的軀體中。 就連周圍的草地裡,也長出新的花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光與水,愈發流淌。 輕盈愉悅中,王玄感覺到森林與風光流水、鳥獸蟲蛇編織的交響, 還有一片躍動的耀眼的光芒。 他甚至感覺到,自己體內充盈著無盡的力量和生機,也向外擴散流淌,與光芒間循環流轉,滋養著周圍的大地。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光芒的海洋, 看到一輪清冷又散發著生命力量的圓月。 整個森林和大地,還其中的萬物,都在慶賀著生命力量的流淌。 ……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所謂的儀式到底如何, 在高大無垠的森林深處,有一片聖潔的光,仿佛陽光照進了森林中。光芒周圍的林影裡,百獸飛禽的身影遊過—— 巨大的熊狼虎豹,矯健的鷹鴞,靈動的猿魈,遊動的蟲蛇。 如同一場荒野的盛大遊行,隨著光芒走過。 而在百獸飛禽的簇擁下, 有一隻高大的白鹿,走到森林深處那片光芒中——古樹一般的巨角、雄壯的身軀籠罩著光輝,四蹄所踏之處,花草綻放,新枝生長。 在它身旁,還有一頭巨大的白狼。 那不就是背著他逃離崩落的夢魘、來到此處的巨狼嗎? 兩者遠遠的向他投來目光,停下腳步。 模模糊糊之間,王玄看向自己的前方—— 那片光芒和身影已經消失,隻殘留著風、水和光回響在森林中和湖麵上,好像安眠曲一樣,讓他無比的放鬆,昏沉的睡去。 而眼睛閉上之前,他看見巨狼和白鹿向自己走來。
二十五.神聖的婚姻(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