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身黑衣，外麵罩著一件質地與樣式都非常上檔次的、厚厚的羽絨服，他用羽絨服自帶的、縫嵌有柔滑白毛毛邊的翻帽兜住頭，將一條寬大的白圍巾包裹住脖子，在路邊燈光的照射下露出英俊的濃眉大眼。 　　“楠哥？你不是明天得開會，今天不過來了？”木垚納悶地問道。 　　“嗨。開會哪有哥們兒重要啊？”濃眉大眼的帥哥走向木垚，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 　　“你來之前，怎麼不打個電話說一聲？”木垚接過他手裡的馬紮說道。 　　“嗨。這不是為了給你個驚喜啊？我怎麼好意思讓你一個人排隊？本來明天就是加班，誰樂意啊？所以我想了想，把事兒都安排好，明天就不去單位了。”西特楠說著，湊到隊伍裡，和後麵的人說道，“我們一起的，一共買三份。” 　　西特楠就是木垚口中的“楠哥”，他可不是沒有道德的插隊——《乾坤世界有乾坤》首次發售現場，允許一個人最多限購三份——其中兩套可以是替人代買。 　　所以他才向別人解釋，他們總共要買三份，那意思就是說：一個人排隊是買三套，兩個人排隊一樣是買三套，完全不耽誤大家時間。 　　其餘人對這種陪朋友排隊的仗義行為完全不反感，又怎麼會責怪他呢？於是木垚身後的人主動向後靠了靠，算是給西特楠騰出個地方來。 　　“謝謝啊。” 　　“沒事。” 　　“怎麼樣？要不要把柳總也叫過來？”西特楠站入隊中，問木垚。 　　“柳總身體不占，他能熬夜不？”木垚有些擔心地說道。 　　“嗨。叫他過來歇會兒，大不了熬不住累了再回去。”西特楠說著，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喂，煙兒哥啊，乾嘛呢？我和垚哥都在北門呢，趕緊過來……啊，啊，行，趕緊的啊。對了，你自己帶上馬紮。”說完，掛斷電話。 　　“柳總一會兒就過來。”西特楠說著，從兜裡掏出一盒“仲楠嗨”牌香煙，用右手食指指頭肚兒磕打煙盒頂部幾下，便有兩根香煙從其他同伴之中露出了頭，“來一根？” 　　“占。”木垚望了一眼前方隊伍裡頻頻升起的裊裊青煙，伸手抽出一根香煙，放到嘴裡，“你先，一會兒我自己點。”說著，把西特楠雙手捧著的、已經點著並湊過來的打火機推了回去。 　　“嗨。來吧。”西特楠再次將著著的打火機遞了上來。 　　木垚不再推辭，將叼著的煙湊上去，瞄準火苗趕緊吸了兩口，把香煙點燃。 　　“你打算練個啥？”西特楠側著頭，捧著火，點亮自己嘴裡、另一端上下跳動著的香煙。 　　“呼——沒想好。你呢？”木垚吐出一口煙，說完，立馬又吸一口。 　　“嗨。那必須是戰士啊！我都想好了，必須手拿金絲大環刀！”西特楠眉飛色舞地說道，“我聽說這次，咱們可以把自己設計的武器外形導入《乾坤世界》。從小我就夢想著，有一天能手持金絲大環刀稱霸武林。這次必須圓夢！” 　　“你不是喜歡屠龍寶刀啊？怎麼又金絲大環刀了？”木垚被西特楠歡快又熱血的情緒感染——此時感覺也並非那麼寒冷了。 　　“嗨。樣子是金絲大環刀，名字叫做屠龍寶刀！”西特楠解釋道。 　　“要不要來個帶龍吞口的那種？”木垚一邊比劃，一邊問道。 　　“啥吞口不重要，關鍵得威風！攻擊力得高！特別猛內種！我得是內種沖到怪物群裡，主動開團的內種戰士！無人能敵的內種！”西特楠越說越興奮。 　　“那你打算主加攻擊，還是主修防禦？”木垚問道。 　　他聽西特楠說既想自身攻擊力高，又要沖到怪物群裡拉仇恨當坦克，一時弄不清他到底想往哪方麵發展精通。 　　“嗨。那我必須是全能戰士啊！”西特楠揮舞一下手臂，做出刀劈的動作，好像全能戰士隻要會砍殺就行。 　　木垚一看這架勢：那楠哥必須是注重攻擊力沒跑了。 　　本來他也打算練個戰士，也打算注重攻擊——如神槍手和法師此類需要一定技術才能發揮威力的職業，木垚是真心來不了。 　　他就是喜歡能殺能抗的戰士，並且與大多數人一樣，都認為——攻擊高的輸出型戰士相較於防禦高的坦克型戰士，肯定是前者更讓人感覺爽快。 　　但是，出於組隊平衡性的長遠考慮——木垚判斷，如果自己玩戰士，那八成得是個坦克。 　　他好像無形中已看到自己穿著一身厚厚的重鎧，然後半天砍不死一隻蜘蛛的樣子……如果不是帶著帽子，木垚感覺自己的鬈發就要開始在風中淩亂。 　　不過，木垚心裡尚存一線希望——也許他還是可以把自己扮演成一個全攻型豪放戰士的——沒準“小陽哥”喜歡玩坦克呢？ 　　可是，他想了一下小陽哥那弱不禁風的身板，便不由地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有理由懷疑，那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木垚與西特楠——這哥兒倆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就看到一位身材勻稱、衣著亮眼的人從馬路對麵走過來。 　　那人穿一件雪白色的長款羽絨服，帶著黑色皮手套，手裡拎著一隻折疊魯班凳。 　　來者圍著厚厚的天藍色圍巾，沒有罩著羽絨服自帶的鬆軟兜帽，直接露著腦袋——那修剪整齊並精心打理過的、根根直豎的黑色短發下，是一張漂亮的、白皙的臉蛋。 　　如果來人留的不是毛寸，而是飄飄長發，任誰都會以為他是一位大美女。 　　“煙兒哥！這兒！”西特楠使勁揮舞著高舉的右臂，為了讓身著雪白衣服的漂亮男子能夠清楚地看到他們。 　　“小陽哥！”木垚也舉著雙臂，做著同樣的動作。 　　柳依煙，是這漂亮男子的大名，而他的乳名叫“小陽”——西特楠和木垚根據各自的愛好和習慣，稱呼他為“煙兒哥”，以及“小陽哥。” 　　“艸，你倆來這麼早。”柳依煙看到二人，快步走過來，嘴裡直接國粹——這與他美麗的樣貌和溫婉的名字毫不相乾。 　　“艸，這麼多人啊。”柳依煙看著又加長了不少的隊伍，繼續國粹。 　　“艸，給我來一根。”柳依煙朝著西特楠比劃出食指和無名指做剪刀狀，直接國粹三連。 　　外貌美麗如天仙，內心勇猛是真男。 　　這就是我們的柳依煙。 　　“艸，你又不過肺，完全是浪費。”西特楠嘴裡這樣說，卻將煙掏出來，連同火機一起遞給柳依煙。 　　嗯，國粹帶傳染…… 　　“瞎吸吧，玩唄。”柳依煙接過煙和火，保持中正姿勢，頭也不偏地將香煙點燃。 　　“浪費糧食……”西特楠說著，接過遞回來的煙和火，將它們揣入大衣口袋。 　　“小陽哥，你打算玩個啥職業？”木垚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柳依煙手中的魯班凳，彎腰將之靠在一邊。 　　“我想想啊……”柳依煙抬頭，朝天吹出一口煙，做冥思狀，“可能……玩個法師吧。” 　　得！我是坦克沒跑了！弄不好我還得是個奶爸——這倆攻擊型人才，不得需要人照顧啊？ 　　木垚想著，緊了緊領口，感覺風又冽了——心都涼了。 　　“打算主修啥屬性？”木垚將雙手交互揣入袖口，縮著脖子問道。 　　“雷吧？我喜歡雷——又金又藍的，挺好看；劈裡啪啦的，挺好聽。”柳依煙又嘬了一口，咽都不咽，直接歪嘴吹出一縷青煙。 　　“別的屬性一點兒也不加？”木垚隨口問道。 　　“來一點兒，稍微來一點兒。加點兒火屬性，點個煙兒方便；弄點兒水屬性，喝個茶方便。”柳依煙看著二人，笑嗬嗬地說道。 　　他樂開的嘴裡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你真打算在《乾坤世界》裡邊兒過日子了啊？”西特楠笑問道。 　　“可不。”柳依煙又歪嘴吹出一縷煙…… 　　夜越來越深，風越來越冷。 　　剛才還一群群熱鬧地甩著撲克的人們，也都逐漸安靜下來。大家的精神頭都已沒有一開始那麼足了，長長隊伍中的鐵桿玩家們，不是打著哆嗦，就是哈欠連連。 　　“我艸，都快到平安大街了，已經過了增強胡同了。”柳依煙去遛了一圈，給自己增加點活動量，暖暖身子的同時，順便看一下隊伍排到了哪裡。 　　“是昂？這得有一千人不止了。”木垚左右交替地跺著腳，驚訝地說道。 　　“絕對有。”柳依煙隨便拿了一個馬紮，坐下來。 　　“嘿，楠哥！醒醒，別凍著了，不行就回家睡。”木垚用膝蓋頂了頂歪在馬紮上垂著腦袋瞌睡連連的西特楠。 　　“心真大，這都能睡著？”柳依煙使勁推了西特楠一把，差點把他推倒，卻也推醒了他。 　　“啊……幾點了？”西特楠把屁股重新平衡在馬紮上，使勁搖了搖頭，醒了醒神，然後站起來跳了兩下，算是熱身。 　　“馬上十二點了吧……”木垚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抬頭說道，“還有大概一刻鐘。” 　　“嗨。你說這破策劃也是討厭，非得弄這麼冷的天兒當首發日。這店裡也是操蛋，連個棚子之類的也不給人搭。”西特楠重新掏出“仲楠嗨”牌香煙，又給倆人發了一圈。 　　“這就叫‘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木垚就要滔滔不絕那篇人盡皆知的經典。 　　“‘是人’？不是‘斯人’啊？我記得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西特楠充滿疑惑地說道。 　　“是嗎？我忘了，我記得好像是‘是人’。你這麼一說我也不知道是‘是人’還是‘斯人’了。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ｏm ”木垚說著，將目光轉向了柳依煙，“小陽哥記得是什麼人？” 　　“艸，誰他媽知道？意思都一樣。”柳依煙吹著煙，不屑地說道…… 　　就在大家都臨近崩潰邊緣的時候，一輛後掛大鐵皮箱的卡車緩緩從雨花路由西向東行駛過來，然後在大井街口調頭，靠近“北門”，停在路邊。 　　接著，從車上跳下來兩個人，其中一個去到車廂後麵；另外一個來到長龍般的隊伍麵前，掏出鑰匙，“唰啦”一聲將卷閘門推了上去。 　　“來了！” 　　“來了，來了！” 　　“來了！終於來了！” 　　“馬上就要開始了！” 　　“哦！哦哦哦哦哦……” 　　“北門”前，漸漸變得人聲鼎沸。 　　人一熱鬧，空氣似乎也就不那樣冷了。 　　大家都感覺舒服了許多——也許是苦熬多時終於等到痛苦即將結束的時刻而倍感輕鬆；也許是期待已久的東西馬上就要臨近到手的興奮驅走了疲憊。 　　總之，現在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開始熱血沸騰起來，那一股股的熱乎勁兒，徹底蓋過了這三九天的嚴寒。 　　興奮和喜悅隻屬於期待中的鐵桿玩家們，工作人員的臉上看不到任何開心的表情——他們麻木地搬卸貨物，整理著相關的工作。 　　工作人員們就那樣默默地做著準備，好像這一切激動人心的事情都與他們無關。 　　餅子曰： 　　兄弟三人不靠前，為了提神抽著煙。 　　漫漫長夜慢慢熬，把手言歡共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