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麵吹來清涼的夜風，葉化眨了眨眼，隱約看到家門敞開，外麵的巷子裡停著那輛隻剩下車架的自行車。 　　他的胳膊有些酸痛，腦子一片混亂，感覺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卻想不起來內容。 　　好像是個噩夢？又好像隻是一陣恍惚？ 　　他是為什麼轉向門口來著？ 　　葉化揉著胳膊上酸痛的地方，找到手機，發現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 　　這時他終於記起來了，他是想要關門來著，可是他夠不著...... 　　還是，還是叫老婆來關吧，門這麼開著不行。 　　他的眼皮很沉，徒有行動的念頭，無法付諸實際，隻能繼續躺著。 　　就像有把勺子在他腦子裡用力一挖，留下一個空洞，他昏昏沉沉提不起勁，隻想保持這個姿勢到時間盡頭。 　　他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可家裡還能缺什麼呢？ 　　就算是個小偷進了他家，恐怕也要搖著頭離開。 　　......得把門關上。 　　葉化鼓起自己全部的力量，用手肘頂著身下的床褥，另一隻手配合著撐在地上，一點點把他的身體抬高。 　　他的心臟砰砰狂跳，血液在體內飛速奔流，一股力量在胸膛積蓄、膨脹，仿佛他隨時要爆裂開。他眉頭緊皺，屏住呼吸，繼續在手上發力，讓上半身向側麵旋轉，把自己抬高，越過這道坎...... 　　跨過某種無形的阻礙，那種狂暴的力道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葉化滿頭大汗，呼吸困難似的大口喘氣。 　　“老公？”身後響起妻子含糊的聲音，他肯定是把她吵醒了。 　　“門，得把門關上......” 　　葉化聽到身後發出一聲驚叫。 　　他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有人撲在自己背上，壓得他肩頸疼痛，妻子發出近乎窒息的聲音。 　　怎麼了？ 　　葉化抬手想碰碰她，卻困惑地發現門邊微亮的地板上躺著一條陌生的東西，它看上去就像根竹竿，在接近末端的地方折了一下，沿著竹竿往上又折了一次，最終被弄亂的被子遮住。 　　地板很冰。 　　下一秒，他認出了它，這是他其中一條肌肉萎縮的腿。他生疏地動動它，幾根腳趾輕輕扭動起來。 　　他明白妻子為什麼驚叫了——他正坐在地上，靠自己的腰力保持平衡，像以前一樣坐著。 　　在他身後，枕邊人泣不成聲，兩個孩子發出呢喃，這動靜也快把他們吵醒了，那就醒吧。 　　葉化閉上雙眼，感受著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無盡的疲憊再度湧向他。希望他不要那麼快醒來。 　　希望這場夢永遠不要結束。 　　...... 　　“總覺得，好像沒有太大的區別啊......” 　　任夢蕊背著手觀察玻璃後麵的靈魂光團，如今在容納葉化的靈魂後，它的直徑擴展到與手表表盤不相上下。 　　不知是不是她適應了精神體的緣故，那璀璨的光團失去了對任夢蕊的強烈吸引力，她現在已經能平靜地審視這團光輝了。 　　光團比起岌岌可危的芝麻粒已經好上太多，可她剛入職的時候，光團足有臺球大小，還比不上當時呢。 　　她的生命或許脫離了最後幾天的倒計時，可就體積看來，死亡倒計時頂多回到了十天。 　　“繼任之後需要的開銷非常大，包括維護道路和前期的兌換投資，之前我已經將它們算在其中了。” 　　秘書從身後走來，鏡片上倒映著金色光輝。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你有二十天的時間。並且，我司已經擁有了三件庫存物品，也在三號世界完成了背景故事鋪設。” 　　至少在這件事上，她們暫時達成了一致。 　　三號世界的遊戲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在她們交談的時候，三號世界的那位小偷正駕駛著快艇，朝著無人島鏈疾馳，奔向任夢蕊準備好的舞臺。 　　萬事俱備，隻欠玩家。 　　可是，要上哪找這麼多玩家去？ 　　這場遊戲在任夢蕊預計中至少要四五個人才能玩起來，如果人太少，她就不得不費更多心力調整背景。 　　整整半個月，任夢蕊才找到了葉化，他是她繼任E公司以來的第一位客戶。 　　照這個速度，剩下二十天聽起來很多，運氣好的話，她能騙到兩個人拿出自己的靈魂，運氣不好的話...... 　　每個人都要踩點聯絡，想想就好累啊...... 　　想象出一張沙發，任夢蕊向後一躺，讓沙發穩穩接住自己。度過死亡關口，她可算放鬆下來，隨即便感覺到一陣心力憔悴。 　　她這個總裁沒得休息，轉眼便又要投入工作了。 　　“數量是不是太少了......”她問。 　　“客戶數量？”秘書會讀心，也省去了任夢蕊解釋的功夫。 　　“南霞市足足有幾百萬人，有願望的人應該不止葉化一個吧？” 　　難道這裡的人生活得都那麼幸福，滿足現狀嗎？想想也不可能。 　　“不是所有人都有靈魂，並且有資格成為客戶的。”秘書解釋道，“我司認定的靈魂與慣常概念不一樣。 　　“大部分人類沒有靈魂，有靈魂的少數者稱為‘潛在客戶’。找書苑 wwｗ．zhaoshuｙuａn.com 　　“隻有在潛在客戶願望清晰，並且自身沒有達成手段的時候，公司才能趁機介入。” 　　任夢蕊聽得頭大。難怪這麼多天隻找到了葉化一個客戶。 　　必須滿足“靈魂”和“願望”條件，還正好在南霞的人，她才能將其發現，並搭橋牽線。 　　要是有幾個下屬該多好啊，她一個人又能跑多遠呢？她名義上是總裁，其實不過是個光桿司令罷了。 　　秘書知道她在苦惱什麼。 　　“其實有很簡單的解決辦法，任總裁。” 　　“請說。” 　　“您的前輩們——請原諒我用敬語，我喜歡用尊稱來強化語境——發明過很多成效斐然的方法吸引他人許願，比如傳銷，組織教派，非法活動。 　　“後來嘛，東黎的嚴打行動開始，他們接連栽了。要不是這樣，公司不會緊急選擇一個不合適的人繼任總裁——也就是你的前任。 　　“之前讓你去塗小廣告，也是出於類似的目的——不一定要直接接觸，隻要我們出手誘導他們許願便可。 　　“你隻需要采取合適的方法，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我當然也可以為此提供幫助。” 　　“......再說吧。” 　　任夢蕊撇了撇嘴，秘書果然沒死心。 　　她當然不會做這些拋頭露麵費心思的事，可是要怎麼在不接觸別人的前提下，動手誘導別人許願呢？ 　　任夢蕊抬起手枕在頭下，盯著中央大廳弧形的穹頂沉思著，秘書離開她的視野守候在旁。 　　有什麼安全的辦法能引誘他人許願，把他們拉上賊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