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還是很難接受啊，E公司可能是活物什麼的...... 　　任夢蕊懷著復雜的心情開著電動車，壓低身子避免風灌進衣領。 　　該買條圍巾的，等發完傳單有了錢，買完小熊掛飾就去買圍巾。 　　【這麼說其實不準確，E公司有自己的意識，但它隻是為了收集靈魂的目標而服務的，不應該將它人格化。】秘書糾正道，【包括我，也是為了E公司而行動的存在。】 　　“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我不覺得這有多麼重大的意義，如果我不斷強調“公司選了您，這證明您能做的比前輩們都要好”，您大概會覺得我在畫餅。】 　　“倒也沒錯......”任夢蕊挺討厭這種無意義的言論，看似能激勵你，其實完全是空話，“但好歹讓我知道一下吧?” 　　她在人流密集的小吃街停下來，發一陣傳單，趁著城管來之前上車跑路，好不容易清空手頭傳單，結完賬，終於是能回去了。 　　賬戶上的錢回到了三百以上，隻要繼續每天清水掛麵香蔥掛麵各種掛麵的日子，還能熬很久。 　　任夢蕊不太喜歡拋頭露麵，錢夠花就行，網癮上來了她也可以去鏡像世界打遊戲。 　　況且，手頭事情很多，E公司還有艘半成品宇宙飛船等著她裝修。 　　她克製住嘴饞買零食的沖動，避開那些充滿誘惑力的奶茶店，隻從小超市買了瓶香油拿來煮麵，就抄小路往出租屋所在的幸福家園趕去。 　　前幾條巷子幫她避過了車流繁多的路口，結果到了後半程，不知道哪個沒素質的把雜物亂堆，給巷子出口擋了個嚴嚴實實。 　　任夢蕊沒把握能順暢開出去，隻得提前下來推車。 　　從後視鏡裡，她看到兩道身影拐進巷子。窄巷裡光照不佳，隻能從體格判斷出是兩名男性，她的神經瞬間繃緊了。 　　一股恐懼湧上心頭，任夢蕊幾乎是片刻間就進入了狀態。 　　跑！ 　　她一把抓過放在車鬥裡的錢包和手機，放棄電瓶車，奔出小巷。 　　“喂！” 　　失去攙扶的電瓶車倒在地上，追來的男子不得不停下來把車挪開才能離開巷子，然而外頭人行道上哪裡還有任夢蕊的身影？ 　　“操，人都跑沒了......” 　　隨後跟來的男子勾上同伴的肩膀，“都說了你太猥瑣像個癡漢，給人嚇得車都不要了，老老實實和你爹一起單身吧，走了走了。” 　　“去你的，老子這麼英俊瀟灑，肯定是你給人嚇跑的。下次別跟我來了，桃花運都叫你沖了。” 　　“管他呢，這麼疑神疑鬼的大概率是個‘小仙女’，等會兒就發個‘哎呀下頭男跟蹤騷擾我集美們好害怕’上網掛你。我可是幫你避了一劫，這份大恩大德你不請頓宵夜？” 　　“滾滾滾......算了，回去四排吧，可別又當一晚上人參果。” 　　兩名男子走出一段距離，走得較慢的那個忽然跑了兩步，用力一拍同伴的屁股，大笑著逃到前頭去了。 　　另一人罵了句“你大爺的”也笑著追上去，很快一前一後拐過路口看不見了。 　　藏在黑暗中的任夢蕊又等了一陣，確認對方沒有殺個回馬槍，這才從雜物堆形成的濃重陰影裡鉆出，她回到電動車旁抬起車輛，心疼地摸摸車把上的刮擦，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為什麼我剛才會這麼害怕？ 　　開出一段路，逐漸退出冷冰冰的狀態，困惑重新抓住了她。 　　任夢蕊思來想去也不明白，她身懷暗影潛行，就算遇到犯罪分子也能跑，為何會這麼緊張？ 　　沒有半分頭緒，不過經歷了這段波折，之後她都隻開大路了。 　　回到出租屋的時候，任夢蕊沒有立刻回去E公司，而是在屋裡踱步，反復思考和審視那股莫名的情緒。 　　光用腦袋想太容易分心，她找了個筆記本和一支水筆，準備記錄一下自己的思維過程，等坐在餐桌前麵，才發現不對。 　　這出租屋裡哪來的筆記本和筆啊？之前收拾物資的時候明明隻有泡麵和一堆黃瓜味薯片。 　　翻找一陣記憶碎片，任夢蕊這才想起來，昨晚葉化的交易，第二天下樓買包子的時候，她順手去旁邊小賣店買了它們。 　　她本來打算寫日記來著，或者拿來統計一下公司收支——至少現實中她可以用不那麼抽象的方式計算靈魂。 　　翻開第一頁，裡麵工整的記錄著她買來本子當天寫下的內容。 　　【9月18日陰，淩晨做完了和葉化的靈魂交易，睡到十點鐘，早餐吃了肉包和豆漿】 　　第一頁內容就這麼多，還全都是流水賬，再往後翻，每頁也隻用了一兩行，記錄的內容毫無營養。 　　到第四頁，就是一片空白了。 　　略微回憶一下自己的心理活動，任夢蕊對接上了自己的記憶。 　　果然，寫了兩天就懶得寫了...... 　　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想到手頭還有個飛船要裝修，她懶癌也犯了，現實中記筆記不能像在E公司一樣，隨便想想就自動記好。 　　人吶，果然是條件越好就越懶惰。 　　翻完幾乎浪費掉的筆記本，任夢蕊嘆了口氣，往沙發一躺，回去繼續裝修飛船了。 　　當晚，飛船前半部分終於完工，雖然隻有四個大房間，但好歹已成規模。 　　任夢蕊的精神已經疲憊不堪，把沒用上的素材往角落一堆，回到現實中，從沙發上爬起，挪到臥室換了個地方倒頭就睡。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那些怪異情緒的影響，她墜入了一連串淩亂的夢。 　　沙發是一張老舊的布麵沙發，破洞處露出臟兮兮的海綿，總是堆滿剛收下來的衣服。 　　父親喝了酒回家，也會直接把外衣往沙發上一扔，緊接著朝另一側躺下去呼呼大睡，等著母親或者任何一個醒著的女兒去收拾殘局。 　　如果有任何人敢在他宿醉的時候打擾，又會是一陣雞飛狗跳。 　　印著機器人圖案的小書包在那天晚上一如既往放在沙發上，任夢蕊扯開拉鏈，將裡麵的東西一股腦倒在地上。鋼筆，鉛筆，不知道多少支蠟筆，三角尺套組，機器人玩具在地上彈起，物品堆成小山...... 　　她隻需要一個包，包裡的東西對她而言一概無用。 　　忽然，樓下響起腳步聲，她的動作瞬間凝固，睜大眼睛緊盯樓梯方向。 　　兩名中年人從樓梯上並肩走上，她忽然又站在了車站門口，四周十分擁擠，人來人往。她很快就注意到那兩個人在跟著自己，他們看上去很眼熟，目光越過人群阻隔緊盯著她。 　　是沖她來的。 　　任夢蕊埋頭走著，越走越快，反復尋找可能馬上要離開站點的公交車或者空的出租車，想要甩掉他們。 　　過了馬路，公交車無視她的呼喚疾馳而去，一輛麵包車停在路邊，車門打開，有人追來，從身後抓住她，手指緊緊鉗進胳膊。 　　兩名中年人用家鄉的土話喊著，罵著。 　　除開那些特有的臟話，其餘的，任夢蕊竟聽得懂。 　　“任夢蕊！”“看看你乾的好事，你惹出來的麻煩！”“瘋婆娘，你把家裡都連累了！” 　　任夢蕊難以掙脫抓握，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com 她的手伸進包，已經抓住了羊角錘，但現在是在大街上，她不能就這麼動手，更何況對方是兩個成年男性...... 　　她知道怎麼做了。 　　“救命啊！救命！人販子！” 　　她扯著嗓子大喊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嚷著，他們伸手想捂她的嘴，卻起了反作用。 　　街上本來就有不少行人，原本見發生爭執還在猶豫，呼救聲一出，終於有人奔上前來。 　　那兩名男子縱然想要辯解，可根本不會說普通話，更別提熱心群眾的呼聲嘈雜一片，沒人在意他們的發言。 　　“光天化日敢拐人！”“打的就是人販子！” 　　在一片混亂的叫嚷中，任夢蕊擠出人群，趁著他們回過神來之前抱緊書包，跳進了下一輛進站的公交車。 　　【任總。】 　　秘書的聲音將她喚醒，任夢蕊迷迷糊糊揉著眼睛。 　　別吵我......沒睡醒呢...... 　　她在出租屋的床上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裡，剛洗過的床具散發出洗衣液的清香，夢如同泡泡一般迅速消融了，但溫暖的睡眠還在召喚她。 　　【任總，清醒一下，有客戶。】 　　別吵！我要睡覺！ 　　秘書的聲音驟然提高幾度，【快點醒醒，客戶在催！！！】 　　任夢蕊煩躁地睜開眼睛，瞄了眼窗簾縫隙外一片漆黑的天空，抓起手機按開，差點沒被屏幕的光亮瞎眼。 　　【00:15】 　　“客戶？這個點？？” 　　“還有沒有王法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