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幕降臨，路對麵的商場開始點亮色彩絢麗的大屏廣告，廣場上的燈帶也亮了起來。 　　仿佛嗅到了即將出現的大規模人流，攤販們從四麵八方趕至此地，或騎著三輪車就地掛上喇叭叫賣，或帶來折疊桌椅，打開汽車後備箱取貨排開，支起一個個攤位。 　　遊人多了，很快就有生意上門，隨著一份狼牙土豆賣出，今晚的街頭商業競賽正式拉開帷幕。 　　玉泉的攤子是最早到的，他早上就已經停在路邊，如今夜幕降臨，是時候開攤了。 　　擺好兩張高腳凳，回到房車打開對著人行道那一麵的窗子，放下擋板，一個帶吧臺的流動窗口便成形，咖啡攤開始營業！ 　　他對今晚的營業額充滿信心，聽說晚上旁邊的公園有節目，還有個什麼燈展，今天來這附近的人肯定很多。 　　擺好“來杯咖啡”的木製招牌，他便倚在高過路邊行人的窗口等待顧客上門。 　　“烤鴨腿！烤雞腿！” 　　“涼粉涼皮，冷麵呦！”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旁邊的同行們生意連連做成，自己的攤位前卻沒有人駐足，他終於有些著急，前傾身子也跟著吆喝起來。 　　“美式咖啡，拿鐵咖啡——！” 　　終於，喊聲吸引幾名年輕人在房車前停下腳步，他們看著廣告牌窸窸窣窣交談一陣，湊上前來。 　　“來......來兩杯經典咖啡。”來點單的青年抬手掃了碼，玉泉趕緊側過身，在擁擠的小廚房裡開始打粉、沖泡和打奶泡的流程。 　　或許是學生們擠在房車前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把飲品交出去後，生意就接二連三的來了。 　　玉泉忙得不可開交，在小廚房裡轉得像個陀螺，卻一點也不覺得累，賺錢對他來講是最值得高興的事。 　　一名顧客爬上高腳凳，把現金放在吧臺上，玉泉看了眼麵額，順勢把零散的紙幣掃進吧臺旁邊的小盒子，又轉向磨豆機。 　　顧客同他攀談起來，“老板，你這房車生意好做嗎？” 　　“還行。” 　　“是不是哪裡人多就往哪開啊？” 　　“差不多。” 　　“那老板你肯定去過很多地方嘍？” 　　“嗯，沿海省份去的比較多......你的。” 　　玉泉把紙袋遞給顧客，目送對方遠去，手頭的單子終於告一段落。 　　他輕嘆一聲，轉身清洗咖啡機手柄。 　　此時，又有路人湊向房車，看起來是一家四口，兩個男孩子看樣子還在上小學。 　　“爸爸，咖啡好喝嗎？” 　　“我想嘗嘗！” 　　男孩們眼巴巴地望著父母，而那位母親看著招牌上的價格，緩緩皺起眉頭，皺紋擠成一團。 　　“三十幾......” 　　那位父親倒是很大氣，“計較這些乾什麼？兒子過生日，想要爸爸就給你們買，想喝什麼？” 　　“瑪奇朵！” 　　“跟哥哥一樣！” 　　“好，都買，都給你們買。哎，老板，兩杯這什麼......瑪奇朵。”一家之主爽快地掏出手機付了賬。 　　“好嘞。”玉泉答應下來，抽出一條新的毛巾擦拭手柄，餘光注意到那位母親還是皺著眉。 　　她很顯老，看起來比她老公還要老十來歲，中老年人對咖啡的確沒多大興趣，玉泉的顧客一般都是年輕人。 　　看這位父親身上沾著粉塵的外套，莫非是在工地上班的？ 　　玉泉猜測今天是這家人特殊的日子，所以才全家一起出來逛街。 　　於是，他在給這瑪奇朵撒粉時，用了動漫人物造型模具，雖然打包蓋會把這精心準備的造型遮住，但他還是希望客人能體會到這份小心意。 　　看著顧客露出驚喜的表情，是他平時為數不多感到小幸福的時刻。 　　“謝謝惠顧。” 　　接過紙袋，葉化從袋子裡拿出咖啡遞給兩個兒子，兩個孩子眼睛裡仿佛閃著光，滿眼好奇，趕緊把嘴湊到蓋子旁邊，嘗了一口就叫喚起來。 　　“好苦！” 　　“像喝藥一樣，一點也不好喝！” 　　“這可是你們自己挑的。”葉化的妻子教訓道，“三四十塊錢就買兩杯水，花這個錢乾什麼？” 　　“走吧，牛排就在前麵了。”葉化輕拍兒子們的後腦勺，帶著一家人沿著街道繼續往前。 　　“錢也不能這麼花啊！”妻子還在念叨。 　　“買都買了，就當長長見識。” 　　妻子不做聲了。 　　她悄悄看了看兩個興高采烈的孩子，大兒子已經趁著父母不注意，把那杯飲料扔進了垃圾桶，正在和弟弟爭執著將咖啡往對方嘴邊推。 　　孩子們還不知道30塊錢有多少分量，就這兩杯碰了一口就不再喝的飲料，同樣的錢拿去買菜，能做好幾盤呢。 　　這周都第幾次出來吃飯了？第三次還是第四次了？ 　　葉化總能找到各種慶祝的借口，什麼結婚紀念日啊，節日啊，孩子生日，考試好了，甚至工地接項目了，工友家生孩子了，親戚搬家了...... 　　妻子沒法把心裡話直接講出來，葉化畢竟才是一家之主，也是家裡的收入支柱，她隻能把話悶在心裡。 　　愁上心頭，她原本因為葉化癱瘓而心力憔悴變得滄桑的臉顯得更灰暗了，看上去老了十餘歲。 　　現在還要慢慢還債，他的工資真夠這麼花嗎？她不知道錢的去向，隻能在心裡略微估計。 　　之後升初中，買校服，交班費，可都要花錢啊...... 　　葉化並未注意到妻子的憂愁，反而指著不遠處一家理發店另起話題，店門口的紅藍白卷筒旋轉著，投下單調的光彩。“你要不順便去做個發型？” 　　妻子不自在地攏了攏枯乾的頭發，她發間的白絲已經多到不染不行了，“別了，我這頭發挺好。” 　　“我看著染發也挺便宜，洗頭也隻要......” 　　“30？” 　　任夢蕊濕著頭發坐在椅子上，凝視著鏡子裡站在自己身後的理發師，“染黑不是要150嗎？” 　　“你這顏色快掉完了，你看，這裡都已經黑了。客人你發質挺好的，沒必要染回去，再洗兩次它顏色自己就掉了。” 　　理發師指了指她頭頂的位置，任夢蕊低下頭仔細查看，染成黃色的頭發的確開始掉色了。 　　她不知道自己當初出於什麼心態染了頭黃毛，不過這樣也好，不用再染回去，染頭發怪費事的，聽說還對身體不好。 　　“也是......那就不染了。找書苑ｗwｗ.zｈaosｈuyｕaｎ.com” 　　“做個發型吧？最近很流行披肩發，你這頭型做起來很合適。你看，人家在我們這兒做完效果多好.....” 　　理發師遞來手機，任夢蕊連連擺手，把對方的熱情推薦擋回去。 　　“不了不了。” 　　“你做這個發型肯定好看，我客人做完頭發都說合適，最適合年輕的小姑娘。這樣吧，不好看不收你錢，後續不滿意給你免費調整。” 　　“不用！真不用了！我還有事忙，趕緊吹乾吧！” 　　好不容易擺脫了理發師傅，任夢蕊走上街道時天色已晚。 　　她不喜歡大晚上在外麵閑逛，埋著頭穿過正在收攤和躲城管的小販們，走向停電瓶車的地方。 　　一位有些消瘦的店主靠在房車對街開著的小窗口，看著一輛充當炒粉攤子的三輪車疾馳而去，後麵跟著幾個迷茫追著跑的顧客。 　　任夢蕊也停下來看熱鬧，這種景象倒也少見。 　　希望那幾位顧客能吃到炒粉吧。 　　任夢蕊從房車旁邊路過時，店主玉泉正在收拾店鋪，清理臺麵。 　　等忙完廚房裡的事情，他才彎腰把掛在臺麵旁邊的裝現金的小盒子提上來。 　　“四百五，再加上掃碼支付的......今天是五百多嗎。” 　　比起顆粒無收的那幾天，這倒還算好了。 　　“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人用現金......哎？” 　　玉泉從一堆零錢中拿出一個折成小方塊的紫色紙片，他困惑地將其展開，發現這是一張奇怪的傳單。 　　上麵寫的是，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