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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無瑕 提筆隨緣 7074 字 2024-03-17

這小鬼頭的警覺度不行,跑得倒是挺快。   可惜對上坎沙,他是沒可能逃脫的。他剛踩到樓梯口,還沒踏上樓梯,就被坎沙抓住了布包,險些往後一倒、摔個四腳朝天。   說真的,坎沙也沒想著刁難這種小毛孩,最多逮著他,叫他交出偷來的東西,叫他不準再來犯事就行了。   可他的回應,超乎了坎沙的估計。   他是手握欄桿,穩住身形,伸手摸向油膩的外套,從胸前抽出了什麼寒光閃閃的玩意,往回一掏,直刺坎沙的手腕。   電光火石之間,坎沙的反應能力,在靈能的幫助下達到頂點。坎沙看見,那刺來的兇器是一把小刀、一把超市兜售的不銹鋼水果刀,經過粗糙的打磨,刀頭又花又利,要是剌在手上,定是要開個大口,傷了筋不說,骨頭都要遭罪。   偉大的冠軍亞羅巴布曾在被采訪時講過,假如未經訓練的粉絲們在街頭和酒吧,遇上拿武器的犯罪分子,千萬別想著逞英雄,去製服對方,因為在冷兵器之前,沒有經歷過靈能培訓的普通人,隻會任其宰割、毫無還手之力,他們應該做的,是有槍拔槍、沒槍調頭就跑,總之,安全要緊。   幸好,坎沙在靈能上,是個無師自通的高手,哪怕這小鬼的刀又急又快,他也能握拳一揮,恰恰打在持刀的手腕處,將那刺來的兇器震飛開去。   這時候,轉過身的小偷是齜牙咧嘴,換了另一隻手拿刀,又朝他刺來。見這家夥不識好歹,坎沙也不慣著,瞅準時機,單手擒住拿刀的那隻胳膊,止住刀的刺擊。而後,他不再留手,把閑著的拳頭自下勾來,砸在小偷被拉直的手肘處,讓整條手臂有如摸到電門,在痛到發麻的同時,失去行兇的能力。   “老實點兒…”   坎沙的警告,小偷是根本不聽。他抬腿踹向坎沙的下體,試圖攻擊男性最脆弱、最易痛的“第二心臟”。要是按《搏擊全明星》的某些觀眾的說法,這種直奔下三路去的招式,是出其不意的殺招,就算是久經考驗的搏擊選手,麵對陰損至此的臟拳,也難以格擋,會慘敗在一個沒有任何格鬥經驗的普通人手中。   那隻是白日做夢。   在小偷撩起腿、踹向他下體的時候,勝負已然宣判。坎沙甚至懶得退步避招,隻是側身俯腰、雙臂攔抱,就把這隻腿結實卡死了。現在,他大可以出拳回敬、一拳頭砸碎小偷的卵袋,又或者掄起這條腿、把小偷當沙包一樣摔在地上。可對付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屁孩,這般教訓未免太過暴力,稍作思索後,他估摸好力道,反手抽在小偷的下巴上,用最安全快捷的方式,幫小偷睡了個好覺。   等保安趕到,小偷醒了過來。他睜眼看向坎沙,瞳孔裡有火在燒,盯得坎沙想笑——摸東西不成想動手,動手又打不過,還不服氣嗎?要是不服氣,坎沙很樂意再管教管教他,讓他明白,就是想偷雞摸狗,也別來學校。   “多大的娃,好的不學,學別人當賊是吧?”那位疏忽了的保安,是氣得擰著小偷的耳朵,播了報警電話,“學校進賊啦!沒丟東西!逮住了!逮住了!快來個人處理一下!”   沒幾分鐘,沒開警笛的警車就停在了校門口,來的是坎沙見過的警官、紮澤·拿托。剛進保安室,發現坐在保安身邊吹涼風的坎沙,拿托警官還是笑著的,可一發現被反捆在墻角的小偷,那笑容立馬僵住,逐漸成了看不清的陰霾:“怎麼又是你?”   小偷抬起頭,死死盯著警官。那沒有溫度的視線,就是坎沙,也不免寒顫,因為這種眼神、這種態度,完全不像在看活人,就像是…   在打量一具死屍。   拿托警官和保安打了個招呼,解開了綁著小偷的繩索,把這試圖逃跑的家夥押進車裡,拷在了後排。全程,小偷都沒說一句話,跑不成就繼續盯著警員,盯得坎沙都開始哆嗦,直想給他後腦勺賞一拳,最好讓他睡完餘生,再不能拿那對眼睛發散恐慌。   “是你抓的他?”把小偷關好後,拿托警官借了杯水,叫坎沙到校門外說話,“身手不錯啊,小子。你要是報考警校,在搏擊與擒拿上,怕是能拿個特等獎。”   “哪裡,我是自學的,比不上你們,專業培訓…”   “別自謙了,你可把那兩個混蛋揍得夠嗆…”喝完水,拿托警官摁了摁嘴角的疤,一手叉腰,一手拍上坎沙的肩膀,笑得認真異常,“講真的,你啊,可以考慮考慮讀警校。我們共治區就缺你這樣的警員——敢動手、有文化,明白事理、不計得失啊…”   當條子、呸,當警察這種事,坎沙還從沒有考慮過。經歷過警署的拷打後,在他心裡,條子已經和黑心劃了等號,像紮澤·拿托這樣不玩栽贓嫁禍的警察,反而是異類吧?為了避開這談不妥的話題,他了當地問:“拿托先生,你和他…認識嗎?”   拿托警官看著坎沙,眼裡滿滿的驚訝。幾秒鐘後,他才拍著坎沙的脊背,大度又欣喜地笑了:“你啊,還真是當警察的好苗子,觀察力不差啊!我和他…算是認識吧。”   原來,幾年前,拿托警官受命追查一起兜售違禁藥品的大案。經過多日的追蹤,他可算在那些癮君子的活動範圍內,劃定了最可疑的銷售點——一家可疑的便利店。   經過突擊審查,他從便利店的老板嘴裡問到,這些市麵上禁售的鎮痛、麻醉、興奮用品,都是從麥格達最大的醫院裡搞來的。而能把這些違禁藥品運出醫院的人,不用想,也能猜到是醫院的高層領導。果然,隻是在醫院裡散一些風聲,就有怕事的住院醫生主動舉報,說是一個骨科的醫生聯合護士與冷庫的人,把那些值錢的藥偷運出去,在外麵倒賣,獲利數目多達千萬。   而大量兜售違禁藥品,是要判死刑的。他帶人追到機場,抓獲了想要逃到博薩的醫生一家,查獲了大量的現金、貴重物品和博薩銀行的儲蓄卡,把醫生送上電椅,把醫生的夫人送進了監獄,把醫生的兒子送進了孤兒院,由專人撫養。   可醫生的兒子逃跑了。年僅七八歲的孩子在麥格達流浪,靠撿垃圾維生。有次,拿托警官在街頭撞見這孩子,是趕忙把他抓住,好說歹說,又送回了孤兒院。但沒幾天,這家夥又跑了出來,還變本加厲,開始當扒手,偷起了別人的東西。這下,就是逮住他,不但送不回孤兒院,也找不到願意撫養的人家,更因為年齡的問題,不能將他拘留或轉送青少年矯治中心,隻得放他回街上,讓他繼續當賊。   拿托警官也不是沒想過把這孩子接回家,可他的妻子是第一個不同意——想想也是,養育親手逮捕、送上電椅的罪犯的兒子?怕不是有什麼毛病。無法取得家人的同意,他隻能接濟接濟這可憐的孩子,想法子找個學校,看能不能送這孩子上學。   但人家哪裡會領情?每次給的錢,都被扔進了垃圾桶;每次去學校,都會逃跑。時間久了,拿托也乏了,全當是看不見這孩子在搗亂,隻要他不去乾些過分的事,偷麵包、零食、飲料、錢什麼的,便會和氣哄哄的受害人私下說幾聲,給足金錢上的補償,息事寧人。   坎沙是張張嘴,呆滯地翻了翻白眼:“嗯,要我說。小孩總是要管教的。今天都亮刀了,再往後…可不得了啊。”   “我明白。所以,要抓他回去,好好關幾天啊…”拿托警官單手捂頭,對著陽光仰嘆,“孩子,你可是多行義舉,值得嘉獎,要不要我回去幫你申請,就弄一枚…好市民勛章?”   勛章?坎沙的回答,是肆無忌憚的笑容。勛章什麼的,他可承受不起,假如拿托先生有空,就把這頭腦發病的小屁孩多羈押幾天,就跟大胡子折磨他那樣,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幾天不睡覺,還不信治不了這逆反期的毛病了。   警車開走了,是載著熱心的警官和混賬的小屁孩,回他們的警署去了。目送他們離去後,坎沙把雙手插進褲兜,背靠學校的圍墻,抬頭望天,被白雲間的蔚藍迷離了眼眶。他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沒準是揍完人,熱身過了頭,不免乏累了吧。   離上課鈴響還有二十分鐘,匆匆而來的學生已經擠破了校門。他們有的是默不作聲高年級生,有的是嬉鬧玩笑低年級生,有的是送作業時遇見過的同級生,有的是樓道裡碰過麵的陌生人,有的是隔壁班的熟臉,有的是說不上話的同班同學。   急著趕路的他們中,罕有人留意到校門旁的圍墻、以及笑著流淚的少年。也許是他的眼淚太清,也許是學生們看不見,也許是學生們不想多問,也許,是學生們漠不關心。   正如老佩姆在班上說的——漠不關心,才是社會的常態。不在家,不是親友,沒人會在乎你想什麼,沒人會在乎你是哭是笑,大家都忙著各自的生活,沒空管你的心情是怎麼樣。少數人,或許會裝成人生導師,向你投以憐憫,告訴你哭夠了就去讀書乾活。你可能想問,為什麼越長大,越感覺人們冷漠了不少?但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隻有帝皇才知道。   “杜拉欣同學,你在哭嗎?”   怯怯的聲音,讓他低下頭,瞧見了拿著張紙巾、站在他身前的瓦汀同學。沒跟他講過幾句話的富達爾·瓦汀,向他遞出了紙巾,認真地緊了緊書包的背帶,說:“媽媽說,男生是家裡的頂梁柱,不能隨便哭鼻子哦。快擦擦吧,要上課了,去遲到了,會被老師罵的。”   捏著紙巾,坎沙在臉上抹了兩把,向他說了聲謝謝後,又看向他身後的馬路,才見到他的母親、黛麗婭·瓦汀正扶著自行車停在路旁,還憂心忡忡地望著這邊。   坎沙慌忙地打了個招呼,請黛麗婭阿姨不要跟他的母親說,他今天掉眼淚了。在得到承諾後,他不知說了幾聲謝謝,在瓦汀同學的陪伴下,走進了學校。   踏上教學樓的臺階後,坎沙忽然頓住腳步,看向了不太敢打破沉默的瓦汀同學:“富達爾…你媽媽每天都送你來學校?”   “啊?杜拉欣同學,嗯,坎沙?”試探性地喚了聲他的名後,小個子的男生開心地張開嘴巴,笑出了一口白牙,“媽媽很擔心我,總要親自騎腳踏車來,才能放心回家呢。”   坎沙重邁步伐,走上了樓梯,走向了教室。他想說“真羨慕你”,可脫口而出的,又是新的疑問:“我聽人說,你們家挺富裕的吧?不買輛小汽車嗎?電摩也行啊。”   “哈哈…其實,我媽媽不識字啊。”   “不識字?”   “是啊,媽媽她隻會看數字、寫幾個名字…”走到班門前,富達爾頗為無奈地攤開手,壓低了嗓音,“她考不了駕駛證的啊。”   哦,坎沙都要忘了,塔都斯是講過,漂亮的黛麗婭阿姨可是標準的鄉下農婦,不認識字,還真在情理之中。要不是上課時間快到了,再加之害怕冒犯到富達爾,他是非常想問一問,在鄉村的生活舒不舒坦、快不快樂。   自小生在麥格達市區的他,還沒到鄉下轉過幾次。他對鄉村的印象,還局限在兒時隨父母出遊,到那些鋪滿乾草和木屑的泥巴路上下了車,跟農田旁忙活的黝黑老農打個招呼後,稱個香甜的瓜、美美吃飽了肚。到底有多少年沒離開過麥格達、沒走出漫無盡頭的瀝青路了?   是啊,等考試結束,他是該出去走走,看看外麵的景光了。   坐回他的位置,抽出他的課本後,輕佻的玩笑在耳邊吹響了:“哎,兄弟,怎麼和小娘炮混到一塊兒啦?嘖嘖嘖,我就說你怎麼不近女色,感情你是另有所好啊?”   不用看,坎沙也明白,是來班上消磨時間的塔都斯在碎嘴,便揮了揮拳頭,不耐煩地瞥向窗戶外的老佩姆:“哥們兒,再瞎扯,我打斷你的子孫根啊。老鬼來噗叨了,回座位吧,我可不想挨罵啊。”   話是這麼說,可塔都斯還是掏出手機,把打聽來的消息發給他聽。   之前死人的事,徹底查清楚了。原來,那位學姐交了個混幫派的中年混混當男友,可那端莊帥氣的大叔,其實是個癮君子,年輕的時候,還因為進醫院搶針管進過局子。   不過,根據塔都斯的經驗,這種痞裡痞氣的中年男人,隻要精心打扮打扮,騎在廉價的二手翻新摩托上,吐個煙蒂、招個手,就能騙走不少小女生的芳心。沒眼力的學姐,怕也是這般中招,還聽了人家的教唆,去做些皮肉生意賺錢,還拿了他紮過洞的道具,去誆打胎的賠償金。也正是因為這件事,這對小情侶鬧翻了,最後上演了一出公廁殺人的戲碼。而他的幫派,自然怕警署找麻煩,乾脆地讓他認罪自殺,死在警署前,把這樁案子了結了。   聽完前因後果,坎沙隻想說之前被揍得冤枉。因為這種傻瓜男女挨打,他可高興不起來——毒蟲都是窩囊廢,愛上毒蟲的女人都是蠢豬,沒有例外。更別說為了毒蟲去賣身,耽誤了青春、早懷了孩子、白丟了性命,那真是蠢豬中的極品,屬於養豬的在磨刀,它還主動跟過來,是巴不得早死早超生的那種貨色。   都說在愛情麵前,女人是沒有理性的傻瓜,這會兒,坎沙是不信也得信了。在他小時候,他的爸爸媽媽也會在忙累一天後,臥到沙發上,互相問一些蠢到不知所謂的情感問題、講一些肉麻到起雞皮的情話,不過隨著父親工作不順且投資失敗,這些肉麻和愚蠢的閑暇就沒了蹤影,有的,隻是針鋒相對的吵嘴和指責。本來,他是想,相信愛情的女人,是沒經歷過生活的拷打,還沒長大成人的幼稚鬼,可為了毒蟲賣身賺錢的學姐,又讓他感嘆…   沒準,真有女人這麼傻,傻到相信愛情,對吧?   這會兒,老佩姆卻拍響講桌,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把坎沙從空想的漩渦拽回了現實:“醒醒了!醒醒了!今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兩件事要告訴大家!給我豎起耳朵,打起精神,聽好了!”   第一件事,當然是告訴同學們,今天有小偷翻墻跑進學校,到他們班搜刮戰利品。幸好,有早到的同學撞破了小偷的惡行,將其擒拿歸案,沒有出現財物方麵的損失。老佩姆再三強調,以後,千萬別把貴重物品留在學校,最好是隨身攜帶,免得再有賊人翻進來撿便宜——因為校長說了,要是東西丟了,學校隻提供查監控的服務,至於賠償問題?一概免談。   第二件事,就是讓同學們好好看看,今天班上有誰沒來。不一會兒,大家就發現了,是平時玩得比較來的兩個女生還沒到。老佩姆是手撐講桌,恨鐵不成鋼地罵了幾句,說這兩位沒有安全意識的同學,竟然在中午跑到娛樂場所,點了個包廂,喝酒唱歌,結果不勝酒力,醉得和死豬一樣,一個中午沒接家長電話,愣是找到警署,才查明白她們跑去了什麼地方。萬幸,那家店比較正規,她們沒出什麼事。但老佩姆還是說明,這個年紀,大家不要想著喝酒耍樂——在麥格達,他們這群沒經驗的年青毛蛋,要是遇上有壞心眼的人,不把他們的皮給扒了賣,那都算有良心的了。   第三件事,則是周末的期末測試。老佩姆要大家務必打起精神,好好復習,說從下個學期開始,他們可要當正式的高三學生了,要是不想給人甩開差距,就從第一場嚴格的測驗開始,盡己所能、考出最好的成績吧。   “成績…”講臺下,坎沙收回手機,拿起鋼筆,掰正歪掉的筆尖,開始寫題,“希望有個好成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