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林海(1 / 1)

明日無瑕 提筆隨緣 9021 字 2024-03-17

假如開上車,通過檢查站,隻需趕過五百多公裡的路程,就能進入格威蘭的管轄範圍,來到北共治區的麥格達市。   在麥格達的某家私人醫院內,一位留著黑色長發的少年正向著醫生和護士躬身道謝。等他表達好謝意,他看向身後那名金發的姑娘,露出鼓舞般的笑容。   在姑娘向醫護人員發出的局促感謝聲中,他結清了醫療賬單,帶著姑娘離開了住院樓。在他的身後,幾位醫生正竊竊私語,說哪怕是給療養中的副市長手術、替麥格達最豪橫的富翁巴邁·達西歐主刀,也不似這些天緊張。   要知道,幫前行之地的聖恩者醫治病痛,可是難以想象的“殊榮”啊。   在病房耽誤了些天,回到旅館,有不少事要忙——首要的,就是先讓格林小姐梳洗梳洗。在碎落的流水聲中,少年收拾起行李,正等著幫格林小姐洗衣服,卻見她換好睡裙,抱著擰乾的衣物出了浴室。   片刻的沉默後,少年接過衣服,無奈地笑了笑——在貧民窟長大的人,哪能真忘了基礎的生活技能呢?   “文德爾,對不起…”   他告訴格林小姐,他不是生氣,他隻是認為,沒有必要這樣道歉——畢竟,照顧人是他的專長,在家裡,他是幫媽媽做家務的,洗些衣服,不在話下。不過,內衣這些,他還是請格林小姐自行整理,他到底是男生,碰這些還是不太禮貌。   “嗯,謝謝文德爾。”   忙完後,太陽升到了最高點。少年拉上窗簾,往床上側躺,打著哈欠,揉走眼裡的淚花,準備午休稍許。可沒等他攢好鋪蓋,幽幽的寒意就紮在他的背上,逼著他回過神,看到鄰床的格林小姐,是怎麼摟著膝盯過來,無言地催促…   “伊利亞姐姐,空調很暖和吧…”   “我冷。”   話說到這個程度,他又不忍心揭人的臉皮,隻能鉆到格林小姐身旁,充當起人體暖爐。至於暖的是懷抱,還是心?哪怕質問這個正摟著他的女孩,怕是也得不到確切的回復。   “對了,伊利亞姐姐,等衣服乾了,你是想去瑟蘭…還是去別的城市?”   “瑟蘭?”   “是啊,瑟蘭。伊利亞姐姐,你的老師不是在瑟蘭嗎?剛巧,我和爺爺說好,跟你去瑟蘭走一趟,幫你和老師談談心,恰好…”   “迦羅娜老師?!不要!不要…我不要…”   言談間,格林小姐把他摟得更緊,呼吸得很是急促,心則躍動著不安。這害羞、惶恐與無助的模樣,讓他頓時啞然——這哪裡還像平時的伊利亞·格林,分明是另一個伊雯姐姐。   難道人都是這樣?平時再狂野、再成熟、再勇敢、再冷酷、再惡毒,隻要在親人與朋友身旁,就是毫無戒備的孩子,沒了半分的堅強。   說句不恰當的,好比是森林裡的花栗鼠,在和人類結識前,來討顆花生,眼裡都含著機警。可等它確定人類不會傷害自己後,它又能立著大尾巴,站在人類的手掌心,啃食剛找來的鬆果,甚至盤著尾巴臥下,睡得如嬰兒般寧靜。   信賴啊,信賴。血親、密友與摯愛,都是值得托付的信賴。   可是,信賴不意味著寵溺。寵溺到頭,信賴難免變質為依賴。身為伊利亞·格林的朋友,少年自然不希望友情有變質的一天,便對她說:   “不行哦,伊利亞姐姐。瑟蘭是必須去的,隻是去談一談、談談心嘛,又不是吵架啊,對不對?”   “不要…文德爾,我害怕…”   “沒什麼好怕的啦,伊利亞姐姐。你不是說過,老師很心疼你,像母親一樣心疼你嗎?相信我,隻要是媽媽啊,不論孩子犯了怎樣的錯,隻要你誠心悔改,都會寬恕你,容你改過的!”   “嗯…嗯…那,文德爾,我…你,你能…陪我去嗎?”   “當然啦!等去完瑟蘭,辦好伊利亞姐姐的事,我也要回一次家,和…”   忽然,她的手臂又壓緊了些:“文德爾,你的家,在哪裡?”   “在朝晟的西北,林海的…麗城?綠鬆村?伊利亞姐姐,你能聽懂朝晟話嗎?”   “會不會…不會,精通部分,嫻熟百分之…五十?”   奇異的語法,無聲的尷尬,是最好的回答。不過,在少年想好打圓場的話術前,她提出了新的要求…   讓少年毫無頭緒、又不好回絕的要求。   她抱著少年,小聲地懇求道:“文德爾,先和你回家,可以嗎?”   回朝晟的航班,是先轉達博薩,再飛往林海。飛機在涅玟落地後,白皮膚的格威蘭人、棕皮膚的中洲人都急匆匆地走掉,似乎再待一會兒,就要和童話裡的傻孩子一樣,去往不可說的禁地,被邪惡的巫婆囚禁終生。   因此,格林小姐成了唯一的外國乘客——有班布先生幫忙,朝晟的入境手續不是問題。擺在她麵前的難題有兩道,一是語言,二是姓名。   語言的麻煩倒是好辦,隻要待在綠鬆村,不到城裡走動,很難遇見說不通瑟蘭語的梁人,哪怕她的口音是灰都的腔調,也很難產生溝通上的誤會。   姓名的事情就麻煩了。要是學著精靈們,隻靠音譯應付,伊利亞·格林的稱呼,是怎麼聽怎麼拗口。思來想去,少年還是發揮起從梁語課上學來的文化,根據外貌中最醒目的特點,為她製定符合梁人語境的昵稱…   還有什麼能比那雙墨綠的眼眸更惹人矚目呢?看啊,深邃又澄澈,素潔又朦朧,多像是梁人鐘愛的玉石…像是兩珠翡翠啊。   翡翠,是的,翡翠…要化用綠色翡翠的名,作為她的昵稱嗎?晴水、祖母、墨陽…但這些稱謂,未免過於嚴肅。不過,再加上對膚色的描述,譬如灼、蓮、雪、玉…   “墨…雪?墨…翡?陽…玉?晴…玉?晴…冰?冰…翡?”   聽著她把梁人的詞語、念成一字一斷的短句,少年由衷地感嘆,語言的邏輯真是沒法互通——至少,對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而言,其差距不亞於數學與文學,是入門難,精通也難。   不過,從她的回答來看,梁語的語感天賦,她還是有的。至少,她組合出的詞語,聽著都不差,不是嗎?   “是很好!不過,既然是昵稱,這些…未免太莊重了,不夠親和、不夠率性…就是,就是不夠…可愛,嗯,可愛!不夠可愛的話,大家在交流的時候,容易…”   “你的…昵稱?”   “啊?”   “什麼是,你的,昵稱?名字,朝晟的,梁人式的。”   “啊…這個,是武,小武。”   少年在手機的圖畫功能裡寫下自己的稱呼,方便她分辨同音字。她則是復述少年的昵稱,說:“小、武…小,武…小武,小武…小武。小武,幫我…同類別的,稱謂…”   當然,小武會幫她想出昵稱,最適合她的昵稱——   白色的肌膚,像是牛奶;墨綠的眼眸,像是茶水…牛奶配茶水,應該叫什麼?   “奶綠!就叫奶綠吧,怎麼樣?很可愛的昵稱吧?絕對是上口又好記的外號哦!”   “奶…綠?奶綠…奶綠?牛奶和…綠色?”   “嗯嗯,是綠色的茶葉,茶葉!綠茶!”   “茶葉,茶葉…奶綠…好,奶綠好,小武,小武是很…體貼,體貼的,小武,我是…奶綠。”   “奶綠!奶綠!奶綠姐姐!遇到和我一樣,黑頭發,嗯,但是黑眼睛,沒有長長耳朵的梁人,就說自己的名字是奶綠!要是碰見有長長的耳朵、豎眼瞳的木精靈,就放心說瑟蘭語啦。不過,如果用梁語稱呼的話,記得叫他們木靈哦!像我的家人,都是木靈…不過,去了我家,沒必要說梁語,拿瑟蘭語交流就好啦,我相信奶綠姐姐,肯定是沒問題的!”   “嗯,小武好,好小武,謝謝小武。”   十二小時的休眠後,飛機直達麗城。小武沒有通知家人來接機,而是帶著朋友坐上巴士,往林海趕了去——他想要的,當然是要給親人們驚喜。   兩年啊,兩年。他在格威蘭和共治區逗留了兩年多的光陰。還記得和家人告別時,他的腦袋還夠不到母親的下巴,如今,他卻能高過朋友的肩膀。朋友的個子可不低,他明白是自己長高了,興許回到家都能碰到媽媽的鼻尖?不不不,沒準,他都能一手抵著姐姐的頭,叫姐姐無法平視——   現在,文德爾家一對迷你的孩子,隻剩伊雯這一個矮冬瓜啦。   可朋友的鼻息卻讓少年側目而視,察覺到了難言的焦慮。   她到底是罕見的外國人,從上車開始,打量過來的目光就沒有停過。在朝晟,格威蘭人比金靈還難遇見,可不得多看兩眼,瞅瞅是什麼模樣?   為了緩解焦慮並打消好奇心,小武拍拍胸膛,自信滿滿地仰起頭,說:“叔叔阿姨,她是遊客,我是導遊!林海的主人家,不能嚇著客人哦!”   於是,在和善的笑聲中,乘客們收回了各自的目光,說道起家長裡短。小武鬆了口氣,用格威蘭語告訴朋友,說家鄉的人們都是很友善的,他們的目光並不是冒犯——   看,隻消坦誠地談一談,表明不適,大家都會體諒旅客的羞澀,讓氣氛愜意起來。   “嗯,謝謝…謝謝小武。”   回到綠鬆村時,暮光已探出山頭,把鄉鎮染得略微焦黃。在熟人們的一聲聲招呼中,小武帶著朋友來到包子鋪前,挑了個肉包與豆沙包,不過這回,他不用踮著腳付錢了。一看見他,老板娘便歡喜地探出臂膀,在可愛的腦袋上薅了兩把:   “哎呀呀,阿武啊!有兩年沒見啦!咋的,是去外地上學啦?不回家啦?呦,這…這是——咱家的,你瞧瞧,阿武真是去留學啦!嘿嘿,還帶回來個大姑娘!你瞅這臉蛋,這鼻子,這眼睛,嘖嘖嘖,綠油油的,跟油麥菜一樣,多稀罕!要是娶回家當老婆,阿武,你就給咱們村長臉啦!”   他趕忙打著哈哈,自個兒啃肉包子,請朋友吃豆沙包,要老板娘別再拿他打趣了。可惜,老板娘是越說越起勁,全然不聽他辯解,弄得他抓起朋友的手,撒開腿往家裡跑,不顧那豁達的大笑:   “呀呀呀,小苗苗還曉得臉紅啦…”   等跑遠了,他急忙解釋,說那隻是玩笑話。在綠鬆村,捉弄懂事的孩子,是大人們最擅長的解悶手段。而他的朋友,還是說著謝謝,似乎是沒有聽懂老板娘的捉弄。   正聊著,兩人走出了梁人聚集的地方,來到了村落邊緣,踏足搭滿暖棚的田野。   他是左瞟瞟、右望望,向朋友介紹每畝地是哪戶人家的。等瞧見一片果園,他自豪地挺起胸膛,告訴朋友,這是他媽媽的傑作——看啊,整齊的樹冠,是多麼繁茂。   而這些,全都是他母親的功勞。   敲門前,他怕朋友忘了先前的交待,又提醒道:“伊利亞姐姐,說瑟蘭語就好啦,相信我,不會有溝通障礙啦…”   話音方落,木屋的門已然敞開。開門的是打哈欠的艾麗莎。見到門前立著的是誰,她急匆匆地揉走眼眶的淚花,湊近了仔細瞧,半晌不說話。   “媽媽,我回家…”   沒等兒子說完,分別多日的母親,是一把抱住他,歡喜地尖叫。喊著喊著,艾麗莎又托著胳肢窩,把他舉得老高,轉了又轉,晃得他眼花。   幸好,他的叔叔穆法趕了過來,問:“艾麗莎?有客人來訪?呀,賽爾?伊雯、艾爾雅,是賽爾回來了!賽爾回家了!”   有叔叔阿姨到場,他終於被母親放下,可算有機會向家人介紹新朋友是誰。他剛說完伊利亞·格林的姓名,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和雪球般砸到他身上,直接掛住他不放:   “壞家夥!賽爾,兩年零七個月又五天!為什麼現在才回來?哼,不許狡辯!也不許低著頭看我!怎麼,以為長高了,就可以藐視姐姐嗎?你——這是誰?”   格林小姐將雙手疊在胸前,微微躬身,略有拘謹地自我介紹:“伊利亞·格林,賽爾的朋友。你是伊雯·文德爾嗎?初次見麵,請…”   伊雯瞇緊了豎瞳,在客人和弟弟之間來回審視。然後,她一口咬向弟弟的肩膀,試圖隔著衣服,用兇兇的虎牙留下印記。   在被父母扯開後,她還在張牙舞爪,活像是搶地盤時、準備打架的野貓。而她的叫嚷,更是讓弟弟哭笑不得:   “學習學習學習!滿嘴跑火車!學會講假話啦!哪裡是學習,分明是去外麵勾搭、相親!相親!呸!不對,那個老頭子怎麼說的,不是帶你去讀書嗎?原來也是個謊話大王!我看他就是要拉郎配、拉郎配!學壞了!爸!媽!小阿姨!你們幫幫忙啊!沒看到賽爾學壞了嗎?!”   最後,還是阿姨把姐姐扛回臥室,劈裡啪啦地教訓一通,才叫她噘著嘴向客人低頭認錯。   等安撫好伊雯,久未團聚的文德爾一家,可算熱鬧了起來。三個長輩,要麼和伊雯一樣,也逮著賽爾,問他在格威蘭和共治區見了些什麼、學了些什麼;要麼請教格林小姐,問她是怎麼和自家孩子認識的,又認識了多長時間。   雖然不明白該如何形容,但賽爾的直覺告訴他,家裡的氣氛有點兒奇怪。眼瞅著時間不早了,他便問叔叔,家裡可備有蔬菜果肉,最好是林海特色的食材,好叫他來主廚,請朋友品鑒朝晟的美味。   “有啊,有啊,賽爾,你看,上午掏來的,正要挑來炸了,做成零食,給伊雯帶學校去。怎麼樣,這可是比金蟬更寶貴的美食哦?你的朋友,會喜歡吧?”   穆法叔叔說得自在,賽爾卻是苦惱。因為擺在廚房裡的,是一大袋蜂窩——胡蜂的蜂窩。說話間,還有蜂子在往巢外爬。他可記得,在珀伽的時候,麵對昆蟲料理,格林小姐是打心裡退避,今天…   從冰箱裡取出羊肉、雞胸後,他還是幫叔叔處理起蜂巢。反正是一道小零食,家人都愛吃,特別是伊雯姐姐,就喜歡暴食這種木精靈不能嘗多的蛋白質,還是要炸了合適。   蜂子扔進酒壺,留著送給愛泡酒的梁人村民;蜂蛹挑出腸子,一條條撂在餐盤中。那堆疊著的蜂蛹,是糯米般的玉肉,白嫩又柔滑,隻摸著就愛不釋手。   素菜由叔叔安排,而他,要在炸製蜂蛹前,負責燉羊肉湯、做雞胸。湯好辦,林海的羊肉品質不俗,隻要加些雞骨頭,等出鍋前放條煎黃的鯽魚給味,就是鍋濃白的鮮湯。雞胸則不好料理,幸好,他記得叔叔做過一道高難度的菜品,便憑著記性,在叔叔的指導下重現了那道美食——   先是取好蛋清,蛋黃留在一旁,另作他用。然後是剃掉雞胸肉,細細地切成薑蓉似的肉末。接著,加入土豆粉和蛋清,抓攪均勻。最後,控製好油溫,將打好的雞胸肉漿鋪入鍋底,及時撈出,拿水漂去油花,便大功告成。   當然,上桌前,還是要調些湯打底。他選擇了科技的力量,用味精配綠菜,替嬌嫩的雞片增添風味。   等忙完了,他重燒油鍋,將蜂蛹炸過兩遍後撈出,用紙吸乾多餘的油,撒上香料食鹽,端出了廚房廚房,再喊一聲“開飯啦”,與家人朋友共聚在餐桌。   出乎意料,格林小姐最先品嘗的,竟然是他端來的蜂蛹。伊雯也不甘示弱,拿著小勺子舀了好多,叭叭往嘴裡撥。艾麗莎和艾爾雅,都誇贊著他的廚藝,以至於端來素菜的穆法都笑了——在大人眼裡,自家孩子的手藝,永遠是最優秀的。   聽著真摯的贊美與誠心的請教,看著若有若無的羞赧,伊雯的怨氣散了大半,和客人說上了話,問她是在哪和弟弟認識的。在聽到是溫亞德後,大人們麵露疑色,問她溫亞德的故事是真是假——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帝皇使者的血肉之塔。   不善的話題,賽爾是借著收拾餐桌的由頭,巧妙地跳過了。而格林小姐自然理解他的顧慮,隻講事件,重點悉數跳過。   到最後,文德爾之家的大人們,隻明白帝皇使者是在溫亞德施展神跡般的天罰,卻不知道,他們的孩子也在那裡見證過。   在他洗碗的時候,一個不開心的童音鉆出網,吵得他皺眉頭:   “賽爾!”   “姐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怎麼…”   “你才十四歲!還不到十五歲!離成年還早著!不可以和女孩子…”   “姐姐,這是什麼話呀…我們是好朋友啊?不是叔叔阿姨、媽媽老師那樣的戀人…”   “小滑頭!撒謊精!想騙過我的眼睛?門都沒有!明明就是,明明就是!看你們膩膩歪歪的樣,真是…”   “膩膩歪歪?哪有的事?”   “我說有就有!”   “哪裡的話呀,姐姐…是覺得我們太親密了嗎?可你不是見過艾斯特姐姐嗎?我和她不是更親密嗎?怎麼換成伊利亞姐姐,你…”   “不一樣!傻瓜賽爾!不一樣!眼神!眼神!她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樣!傻瓜傻瓜!”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還沒問清楚,伊雯的通訊就結束了。這下,少年的臉,是比生吃了苦瓜還窩囊——兩年多不見,姐姐是越來越像小孩子了,脾氣鬧騰得相當無理啊。   他打理好廚房,剛回客廳,就聽到媽媽在給客人安排臥房——一瞬間,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因為格林小姐又在望著他。要是這會兒,還說些不合時宜的話,他隻怕是百口莫辯,要被家人以過早戀愛的名義關進小黑屋了。   幸好,格林小姐牽住了艾麗莎,歉然一笑:“謝謝阿姨關心,不用麻煩了,我睡沙發吧。”   在媽媽甩著頭、說哪有主人讓客人睡大堂的道理時,他欣慰地舒了口氣,暗暗向格林小姐豎起大拇指——   看來,這些天的陪伴,終究教會了朋友,教會了她去體諒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