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秋坐在辦公室裡,窗外夜色深沉,他的手裡拿著那根用小袋子裝起來的紅線,透過辦公桌上的臺燈靜靜地看著。 楊晉元當時進來時慌亂的表情,到現在他都記得很清楚,所以越想越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沒有人可以活上千百年的時光歲月,但謝執秋卻相信楊晉元所看到的,畢竟詛咒之物殘留下來的力量是真實的,不會被人的想法與意誌所扭曲,所以即使這件事情看上去有些離譜,看到了就是看到了。 辦公室的門在這個時候被人推開,謝執秋緩緩抬起頭來,看到一頭霧水的顧荀還有跟在他後麵的楊晉元。 “來了。”謝執秋輕輕地打了聲招呼。 顧荀的目光落在謝執秋手上的那根紅線上,走到辦公桌前,問道:“什麼意思?” 謝執秋將紅線往他的方向一推,“你有看到什麼東西嗎?” “……”顧荀想了想,隨後搖了搖頭,“我隻看到一次鐲子,就已經是上麵有砍痕的狀態了,完好的沒有見到,綁上了紅線的也沒有見到。” 說著,顧荀從包裡把兩段鐲子拿出來,放在了辦公桌上,銀質的鐲子相互敲擊,發出了很清脆的響聲。 “不過……”顧荀摸摸下巴一想,“我聽到他們提到了一個女人,還有一個什麼設立起來的組織,好像對方就是為了這隻鐲子來的,我覺得紅線很大概率是他們弄上去的,隻可惜我沒見到那個女人的長相,隻在最後聽到了說話聲,但已經朦朦朧朧的了,要是再聽到我也不能確定能不能一下認出來。” 謝執秋聽完之後臉色沒有變,隻是雙手合十放在桌麵上陷入了沉思,他的雙眼緊盯著那根線,過了一會兒才又看向楊晉元,“你聽到的聲音,能分辨出來男女嗎?” 楊晉元本來默默站在一邊的,突然被叫打了個激靈,隨後很大幅度地搖搖頭,“就隻是‘嗯’了一聲,光從這個聲音實在是判斷不出來是男是女,我之後又仔細回想了看到的畫麵,可是除了樹和草,能感覺路很難走,就沒有其他標誌性的東西了。” “要是真有這麼個人,對方還是人嗎?”顧荀看著謝執秋,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謝執秋平靜的目光轉向他,但半天沒有給出答案。 人這個定義究竟是什麼呢? 是必須至多活百年就要死去才行嗎,一旦超過這個壽命標準就不能稱之為人了嗎? 還是說隻要擁有人的形狀,人的樣貌,就能叫做人呢? 可是這樣的話,那些神話故事裡化成人形的精怪,卻又不被當做人看。 謝執秋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兩下,站起身來,“先這樣吧,目前手頭沒有線索,再想也是浪費時間,更何況按照晉元說的,他已經被對方發現了,那麼再嘗試一次估計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發現?”顧荀聞言睜大了眼睛,轉身看著楊晉元,“你被發現了?” 楊晉元沉默著,表情看上去不是太好,微微點了點頭。 顧荀又看看謝執秋,再看了看楊晉元。 按理來說這樣的事情是不應該發生的,捆住鐲子的紅線現在在他們手裡,斷掉的鐲子也在,不論對方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活著,按道理已經沒有跟鐲子相關的物件了,更沒有觸碰過那塊通靈板或是乩板。 就在這種毫無關聯的情況下,能突然發現楊晉元的窺視? 怎麼做到的? 顧荀想著,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樣說的話,對方真的是他們能隨意探查的對象嗎?繼續下去,不會引火燒身嗎? 顧荀這麼想著,看向謝執秋想要說些什麼。 隻見謝執秋將紅線和斷成兩截的鐲子鎖進他的櫃子裡,朝顧荀擺了擺手,“這件事暫且擱置,不用去想也不用去討論了,如果對方真的想要做什麼,在發現晉元的那一刻就很有可能有辦法找過來了,現在既然沒事,就代表對方也不想做什麼,那麼我們也先別深究了。” 顧荀沒有吱聲。 謝執秋說的話也有道理,要是那個人真的那麼厲害,現在估計早就找到研究所的位置了,真要計較起來也不用等到現在。 謝執秋關掉了辦公室的燈,三個人順著樓梯往下走,沒有人說話,一片沉默。 在大廳分開之後,見謝執秋走遠,顧荀才壓低聲音問楊晉元,“是怎麼發現你的?” 楊晉元愣了一下,又回想了一番,“我也搞不清楚,就是看到那個人在林子裡一直走,突然就出聲了,然後我隻感覺到自己被什麼人從後麵推了一下,再回過神來,就已經摔在地上了,然後什麼都看不到了。” 顧荀瞇起眼睛,在楊晉元麵前來回踱步,這越說越加玄乎了,讓他萌生出了一種不安。 “大晚上的了,你們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聽到聲音,顧荀和楊晉元同時看去,就見陸子青手裡甩著鑰匙,站在大廳門口看著他們。 顧荀往前走了幾步,問道:“老頭跟你說了嗎?” “說了說了,”陸子青皺皺眉,“人家沒來追究,我們就別想了,現在這世態值得頭疼的事情還少嗎?想那麼多也不能當飯吃,都趕緊休息吧,要真有什麼所長早有動作了,還輪得到我們。” “確實……” 夜色漫漫,謝執秋並沒有回去休息,他站在大樓的陰影之下,看著顧荀三人回去,才又抬起頭看著自己辦公室的方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有一件事他沒有和他們說,那就是在楊晉元將紅線拿給他的時候,他把那東西拿出來輕輕拆開了一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根紅線是由很多根更細的紅線纏繞拚合而成的,而最中間唯獨有一根黑色的。 謝執秋看了很久,才能確定那是一根頭發,一根長長的和紅線裹在一起的黑色頭發,但如果按照顧荀所見所聞,在那個時代就很難通過頭發長度來簡單判斷男女了。 他沒有輕易將那根頭發抽出來,也沒有嘗試拿給楊晉元。 對方既然能如此輕易地發現楊晉元,那不管是抽離頭發,還是讓楊晉元再度接觸,結果應該不會有所改變。 謝執秋越想眉頭皺得越深,這百年來,他一直都在接觸詛咒之物,所以他很能確定紅線上麵並沒有詛咒的氣息,可它卻很好地發揮著抑製詛咒的作用。 那究竟是什麼? 以前的人又是怎麼搞出來的? 如果是他自己的話,有能力也琢磨出一樣的東西來嗎? 謝執秋晃了晃腦袋,停止了思考,這一刻他反而希望對方能來找自己,至少把他眼前的疑問給解決掉,而不是讓他又一次在黑暗中毫無目的地胡亂摸索。 不過他已經習慣了,畢竟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的嗎? 謝執秋看了看自己的手,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機,點開。 上麵靜悄悄的,沒有人給他發任何一條消息,不管是第一次去的人,還是第二次的。 眉頭又不受控製地皺到了一起,謝執秋抿住嘴唇,邁動步子,朝著宿舍樓走去。 不該讓他們去的,他早應該知道的,即使那麼久都相安無事,也不該讓他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