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瑞就那麼側著身子躺了一會兒,嘴巴裡又開始哼哼唧唧起來,小聲地一遍又一遍喊著“哎喲哎喲”,一直不停,生怕別人注意不到,又怕喊得太大聲顯得假。 顧荀將他再次打量了一番,覺得除了他那條打了石膏的腿,身上基本除了淤青就沒有什麼更嚴重的傷了,也不知道朱文瑞躺在床上怎麼那麼能哼,要真是有問題,醫院會放他出院回家休養嗎? 陸子青壓低了聲音,問顧荀,“你這話什麼意思?” 見女人心疼地轉過頭來,看著他們,輕聲問道:“兩位行了嗎?你們看我兒子都疼得受不了了,要不讓他翻過來休息吧。” “行,行,”顧荀極其敷衍地應了兩聲,拉著陸子青走到窗戶邊,“他身上確實是有詛咒的氣息,但是我感覺不到詛咒之物產生的影響。” 陸子青撇撇嘴,雙手抱胸,“說得也是,要不是摔斷了一條腿,估計得跟正常人一樣活蹦亂跳了,躺在床上那嗓門大的,感覺比我們都有精神,神智清晰,思維清楚,我們一想動他就開始喊媽,也不像是個出問題的人。” 說到這裡,陸子青盯著朱文瑞那張大臉,麵對自己母親的伺候,他的表情隻有不耐煩,此刻手朝門外一指,又開始吩咐了起來,“啤酒就是不夠勁,你一會兒下樓去小區外麵那家超市幫我買點酒回來,午飯想吃香辣排骨,要肉多的那種,別像上次一樣,我到底是吃肉還是真啃骨頭啊,再點一隻窯雞好了,嗯……再來份辣鹵,前幾天清湯寡水的,搞得我都瘦了。” 女人一邊幫他收拾著地上的啤酒罐,一邊輕輕點頭,末了才又看向朱文瑞,小聲地說道:“可是文瑞,醫生說你現在的情況,在飲食上麵要注意的,酒要不暫時別喝了吧?” “你說什麼屁話?”朱文瑞聞言眉頭一皺,盯著女人,“醫生講的話你怎麼能全信?他們那些人就是想賺病人的錢,忽悠你多買藥呢,我這不吃吃喝喝補一補,到時候真病了,就是他們搞出來的,然後讓我住院,搞一堆檢查,多少錢就花出去了?” “文瑞……” “你聽醫生的,還是我的?誰是你兒子?”朱文瑞打斷了女人的話,說話態度極差,甚至完全不在意屋子裡還站著顧荀和陸子青。 女人瞧瞧朱文瑞,張了張嘴但沒能說出什麼,最後隻有點點頭。 “……屁事不會做,歪理倒是挺多……” 聽到顧荀麵朝窗外碎碎念,陸子青笑著看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今天攻擊性很強嘛。” 顧荀轉過頭來,瞪著陸子青,“強行打斷我的睡眠,然後就為了見這麼個人,換誰都好不起來吧?” 女人拿來了掃帚,將臥室裡的垃圾掃到一起,裝進一個黑色的大塑料袋,朝顧荀和陸子青兩人點點頭,就準備往外走。 陸子青看了一眼床上的朱文瑞已經開始拿著手機刷視頻,對他們不管不顧了,也就沒再搭理,拉著顧荀走出了臥室。 客廳裡的環境稍微好一些,至少比臥室的通風情況好上不少,但茶幾邊上也堆著好幾個小小的玻璃瓶,不用想都知道是裝酒的。 茶幾上放著幾個外賣盒子,有的吃空了,有的還剩了些,一次性筷子東倒西歪的,看裡麵殘留的食物,感覺也是好多天前的東西了,點餐的小票都掉在垃圾桶周圍,隻有一兩張非常幸運地待在垃圾桶裡。 “簡直惡心透頂了。”顧荀叉著腰站在客廳沙發後麵,看著麵前的一片混沌。 “冷靜冷靜,”陸子青對顧荀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跟著女人來到了廚房,“張女士,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去一下朱先生的工作單位,畢竟他是在那裡摔下樓梯的,說不定那裡留有什麼線索,你知道他具體的工作地點嗎?” 女人聞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笑意瞬間堆在裡麵,把垃圾袋拎到門口,然後在圍裙上擦了擦雙手,“知道知道,自己兒子工作的地方怎麼會不知道?” 女人解下圍裙,檢查了一眼陽臺上正在運作的洗衣機,然後拿起自己放在玄關鞋櫃上的小包,在裡麵翻了半天找到一個小盒子,打開以後從裡麵抽出了一張朱文瑞的名片,遞到陸子青的手裡。 “這是我兒子的名片,上麵就有公司地址,”女人笑吟吟地指了指,“可不是誰都能有名片的,我兒子厲害吧?他們公司進了大廳左手邊有個安全通道,他說當時就是在那邊的樓梯被誰給推下去的,不過具體是幾樓我就不清楚了。” 顧荀躲在陸子青的背後,翻了個白眼。 陸子青仔細看了看公司地址,就將名片收了起來,“那行,我們先去事發的地方去看看,如果有任何線索……” “你們直接告訴我!”女人打斷了陸子青的話,“你們也看到了我兒子現在受了傷,動不了,有什麼跟我說就行。” 陸子青頓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拉著顧荀離開了朱文瑞的住所。 走到小區花園裡之後,顧荀才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加快腳步鉆進了停在外麵的外勤車裡,縮成一團閉上眼睛,“終於清凈了,再待一會兒我的耳朵都可以不要了。” 陸子青坐上駕駛位,啟動了車子,沿著車流朝朱文瑞工作的地方開去。 一直到了公司大樓下,陸子青才發現這是一棟完全獨立的大樓,並非是租用的寫字樓,怪不得一提到朱文瑞的工作,他母親整個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這種擁有自己大樓的公司,確實是不太一樣。 顧荀仰著頭看大樓的頂端,揉了揉眼睛,說道:“讓朱文瑞這樣的人任職,這公司真的沒問題嗎?” 陸子青隻是笑笑,走進大樓就看到工作人員需要刷工牌的閘機,前臺坐著四個姑娘,都穿著統一的工服,臉上是標準的職業性笑容,而那個安全通道,就在前臺的斜後方。 “請問兩位是找人嗎?” 果不其然,在路過前臺的時候,顧荀和陸子青就被叫住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情不願地走到了前臺前麵。 陸子青拿出朱文瑞的那張名片,問道:“我們想要找這個……” “請問兩位有提前預約嗎?”前臺小姐姐快速地瞥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又說道,“或者提前與這位朱先生已經約定好了?如果他能下來接兩位,並且填寫一下表的話,也是可以的。” 顧荀笑了,朱文瑞現在像隻癱瘓的豬一樣躺在自己床上呢,怎麼可能來到現場? 前臺小姐姐的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一看,又笑著說道:“如果沒有的話,兩位是沒有辦法進去的,這是公司的規定,還請理解。” 陸子青想了想,試探著問道:“他受傷了,聽說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所以……” “這事關乎員工的個人隱私,是否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不能隨意告知,兩位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前臺小姐姐朝前臺外走了兩步,伸出手麵朝出口的方向,稍稍躬身。 對方完全沒有給陸子青把話說完的機會,一整個“送客”的態度。 陸子青看了一眼顧荀,低聲問:“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顧荀看看前臺盯著他們的幾個人,“總不能直接沖進去吧,那以後老頭怎麼做人?” 陸子青聽得一愣,“你怎麼就想著賣所長了?” 顧荀聳了一下肩,說道:“那不然呢?” 就在兩個人腳步猶豫,邊走邊思考到底要怎麼去樓梯間裡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有些熟悉的說話聲。 “陸先生?” 陸子青和顧荀的身子皆是一頓,這聲音耳熟。 轉過身去,就看到西裝革履的白景曜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臉上是有些驚奇的表情,等看到他們倆轉過頭來,立馬露出了笑容,幾步走了過來。 “你們怎麼會來?” 看到白景曜和兩人搭話,前臺身子一下子站直了,閉了嘴,悄無聲息地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顧荀瞥了一眼前臺,說道:“還能乾什麼,能讓我們跑腿的也隻有委托了。” 白景曜的麵色現在看起來不錯,仔細算算離他生日宴過去也有一段時間了,精氣神也不再像當時那般萎靡,他眨了眨眼睛,“和我們公司有關係?” “嗯?”陸子青一怔,但仔細想想白家在萬舟市的影響力,有這麼一家公司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不過他們當初接委托也不會仔細去查白家的家底,還真不知道這是白家的產業,這種調查的事情一般都是謝執秋做的,他們跑腿的可不過問。 陸子青把名片遞給了白景曜,“這是委托人的名片,我們是按照上麵公司地址過來的。” 白景曜接過名片細細地看了看,才朝後招了招手,對站在自己身後的人說道:“查一下這個是誰,一會兒送到我辦公室來。” 吩咐完,白景曜笑了笑,“反正也要等,到我那兒去休息一會兒吧,有些事也想跟兩位聊聊。” 陸子青點點頭,跟上了白景曜的腳步。 而顧荀眨眨眼睛,趴在前臺,瞇著眼睛把四個前臺小姐姐都看了一遍,才滿意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一甩頭跟著進去了。 行了,至少現在這一出,把他一大早的煩躁情緒都一掃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