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晉元點點頭,收斂了心神,注意力重新回到桌上的物品之中。 那是幾本整合記錄工作日常的筆記本,一些平時不用外出行動時,個人佩戴的飾品,男款女款各種各樣。 楊晉元深吸了一口氣,又從裡麵拿出一個之前還沒有碰過的,皮膚接觸到金屬,傳來一股冰涼的感覺,可不論他怎麼集中精神,眼前依舊是漆黑一片,要不是還能看到窗外的風景,也許都會以為是自己瞎了。 那是一種充滿死寂的黑暗,楊晉元從來沒有感受過。 那片黑暗裡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一丁點聲音,仿佛不存在於現實世界一般。 楊晉元細細去聽,可還是什麼都聽不到,沒有風聲,沒有模糊細碎的低語聲,什麼都沒有。 “還是什麼都沒有嗎?” 聽到謝執秋的聲音,楊晉元放下東西,使勁眨了眨眼睛,搖搖頭,“沒有,什麼動靜都沒有,都是看不到也聽不到。” 謝執秋並沒有表現得很意外,就好像他早已料到是這樣的情況,隻見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用手捏了捏眉心,將桌上的東西往旁邊一推,“……果然,暫時不用再看了,能麻煩你跑一趟去把小荀他們叫過來嗎?如果從委托人家裡出來,估計應該快回到所裡了。” 楊晉元站起身,看了看桌上那堆個人物品,想問謝執秋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打住了,隻輕輕“嗯”了一聲,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等楊晉元的腳步漸行漸遠,謝執秋才將自己身上的重量完全靠在了椅背上,雙眼盯著那些東西,眼神說不出的復雜。 百年,對於一個普通的人類來說太長了,經歷過鯉島傾塌的人現在已經沒有活著的了,可是百年對於某些東西來說又太短了,才僅僅百年,怎麼就又開始了呢? 謝執秋站起身來,盯著窗外看了好一會兒,才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然後打開辦公桌的抽屜,裡麵放著一個發黃嚴重的黑色封皮的筆記本。 他將筆記本拿在手裡,緩緩打開,上麵是自己密密麻麻的字跡,被歲月染上了塵埃,此時已經變得有些模糊,可謝執秋記得清清楚楚,寫在上麵的一字一句,還有那些經歷過的事情,就好像才發生沒有多久。 百年,對他謝執秋來說,也太短了。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謝執秋回過神,將筆記本放回了抽屜裡,“進來吧。” “老頭?”顧荀的腦袋從門縫裡露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謝執秋關抽屜的動作,臉上的表情跟著嚴肅了起來。 楊晉元和陸子青跟著進來了,站在顧荀的身後。 謝執秋抬眼,看著顧荀說道:“他們沒回消息。” “多久了?” “三小隊是上島之後一天,”謝執秋抿了抿嘴唇,“一小隊是發回準備上島的消息之後……一直到現在,他們沒有一個人有回音。” 顧荀聞言眉頭皺了皺,三小隊的事情當時他聽葉非成說過,他們在島上發現了什麼東西,也就是說那個時候通訊是正常的,可葉非成去支援,卻是隻留下了準備上島的信息,這島上,肯定出什麼事了。 顧荀的雙手拄在謝執秋的辦公桌上,看著他,“你安排吧,我們隨時可以走。” 謝執秋看著顧荀笑了笑,深吸一口氣說道:“除了你我也沒有更安心的人可以派去了,沒有定時回傳消息,島上百分之百是有問題的,你們抓緊時間現在就去吧,到了海邊估計天差不多黑了,先住下,明天一早想辦法登島,讓晉元跟著你們一起去,桌上那些個人物品一起拿著。” 顧荀一聽,轉頭看向楊晉元。 楊晉元伸手指了指窗邊的桌子,解釋道:“之前所長試著讓我看看這些個人物品,但是什麼都看不到,也沒有聲音,隻有一片黑暗。” “外界被阻隔了,”謝執秋接過楊晉元的話頭,“但如果上到島上也許可以發現什麼,至少對於找人會有一些幫助。” 顧荀想了想,也沒什麼好拒絕的,就點了點頭。 就在三人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謝執秋又叫住了他們,伸著一隻手,想了一會兒說道:“外勤車就不要開著去了,你們想辦法乘車去海邊吧。” 研究所最大,人員也最多的部門,就是收容部,這個部門成立的時間最長最久,幾乎每一個收容部資歷高的工作人員,都是謝執秋手把手教出來的學生,一直到後來研究所規模變大,才取消了這樣的方式,畢竟光靠謝執秋一個人,效率還是太低了。 但收容部的每一個人,都是謝執秋的學生,他們了解的工作內容和執行規範,都是謝執秋一個個日日夜夜一字一句寫下來的。 收容部的工作人員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收容的管理和研究,一個就是外勤的收容行動,後者相較於前者存在著更大的危險性。 楊晉元坐在公交車裡,聽著陸子青給自己詳細介紹收容部的各種情況,車窗外的天空也已經逐漸暗了下來,“沒有人會覺得害怕嗎?” 陸子青聞言一頓,想了想,說道:“應該沒有人不會害怕的吧,那畢竟都是些未知的東西,不管所長的東西寫得多詳細和規範,可麵對的始終是隨時都會輕易超越這種規範的存在。” 說到這裡,陸子青話頭一轉,嘴角有些許笑意,“但既然他們選擇了,那一定是行動的動力大於了自己的恐懼,否則就不會願意做收容部的外勤了,他們多多少少都受過詛咒之物的影響或是傷害,所以才下定決心的吧。” “就像葉非成啊。”顧荀坐在後排,雙手搭在楊晉元的椅背上,頭靠在手背上,聲音離對方的耳朵很近。 楊晉元眨了眨眼睛,想了起來,他記得當時在裝備配置區,顧荀還問過他想不想知道葉非成手套下麵的手是什麼樣的,所以那個人也和自己一樣,被詛咒之物直接影響過,所以產生了某種變化嗎? 陸子青在楊晉元身旁點點頭,“他每回那麼拚命,隻要有情況就自己第一個往上沖也是因為這樣,也許這是他對自己的一種懲罰,以及對過去的補救吧。” 楊晉元沒有搭話,他聽出了話外之音,葉非成身上也許發生過什麼比他想象中還要嚴重的事情,而這樣的事情,不應該從別人口中聽來,所以也就打住了。 公交車在靠近海邊的一個站點停了下來,三人下了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海風立刻迎麵吹來。 萬舟市臨海,海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漁村,有的順勢發展成了旅遊度假的景點,而有一些依舊保持著過去的模樣,靜靜地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越是靠近鯉島的方向,就越是這樣。 海平線上可以看到落日,景色雖然很美,但他們可沒有空欣賞。 顧荀站在車站前左右看了看,然後伸手指了一個方向,帶著兩人開始往前走。 楊晉元悄悄湊到陸子青耳邊,問道:“他那麼熟悉這些地方的嗎?” 陸子青笑了笑,也壓低聲音說道:“以前研究所的影響力還沒有那麼大的時候,就他跟著所長經常往這些地方跑,所以除了所長之外,就屬他最了解了,這也是所長讓他來的原因,如果換別人可能又要下落不明了。”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有些硌腳的海灘上,臨近海邊的地方散發著一股鹹腥味,日頭漸漸落下,四周也變得昏暗起來。 顧荀輕車熟路地走在前麵,沒有過多久,就見到幾棟山崖邊亮著燈光的房子,房外的空地上曬著漁網和一些已經乾透了的魚,風一吹過來,就是一股濃鬱的味道。 一個男人從其中一間屋子裡走了出來,手裡抬著一個盆,裡麵裝著還沒洗的碗筷,看到顧荀的時候愣了一下,立馬笑了起來,“小顧,怎麼這時候來了?” “曾叔,打擾了。” 見顧荀這副乖巧禮貌的樣子,楊晉元有些愣神。 而曾叔的笑容一下子收斂了起來,把盆往露天水池裡一放,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