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再吃點藥吧。” 　　“怎麼就突然發燒了呢。” 　　老王頭一邊給老伴喂藥，一邊自言自語。 　　這是林哲隔壁那棟樓，四樓的一對老夫妻。 　　兩人都是大學退休的教授。 　　在這個小區裡住了很多年了。 　　老人家待人接物溫潤如玉，說起話來也輕聲細語。 　　上了年紀的人已經很少出門了，喪屍爆發的時候，老兩口正好都在家中，也就躲過一劫。 　　雖然活了一把年紀了什麼都見過，什麼都經歷過了。 　　但還是有些看不懂為什麼世界會變成這樣，還記得昨天，很久沒見的學生回國看望他，對方剛告別沒多久，他在陽臺上目送著遠去。 　　那位學生舉著電話拉開車門正準備上去。 　　突然就被撲倒，慘叫聲隨之傳來。 　　老王看著曾經的學生嘴裡噴湧出鮮血，手臂胡亂的掙紮著。 　　心臟狠狠的被錘了一下。 　　亂象越來越多。 　　老王在窗邊愣神了許久。 　　也正是在這天夜裡，老伴突然就發燒了。 　　老兩口的身體一直很好，親戚和學生隔三差五的看望都會帶著各種名貴的保健品，吃也吃不完，補的都上火了。 　　老伴已經燒了兩天了，這個年齡隨便一個小感冒也許都能要了命。 　　老王放下感必克退燒藥的瓶子，看著老伴乾裂的嘴唇，有些心疼。 　　他們那個年代，年少時所遇之人，就是暮年相伴一生的愛人。 　　兩人攜手風風雨雨六十載。 　　在他們眼裡，愛情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誰也舍不得先走。 　　他給老伴提了提被子，即使外麵再滿是泥濘，破敗不堪。 　　看著對方熟睡，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一陣嬰兒的哭聲打斷了老王的思緒。 　　他馬上想到了什麼，迅速起身小跑到陽臺。 　　另一邊的林哲也馬上來到陽臺，看著馬路上的情況搖搖頭。 　　“喪屍的速度太快了，想要逃生難度太高了” 　　一男一女想要逃走，女的懷裡有個小嬰兒，明顯是對夫妻。 　　本來是有希望的，但嬰兒的哭聲驚動了喪屍。 　　麵對蜂擁而至的喪屍，男的拉起女的就跑，快速的奔跑顛簸，讓嬰兒很不舒服，哭的更厲害了。 　　匯聚而來的喪屍越來越多。 　　眼看就要無路可逃了。 　　老王頭趴在欄桿上突然大喊大叫了起來，吼叫還覺得聲音不夠大，隨手抄個鐵盆，敲的哐哐直響。 　　這一下確實吸引住了喪屍。 　　林哲轉過頭看向隔壁的陽臺，這老頭是想為他們爭取時間嗎。 　　但這也會讓自己陷入困境，畢竟樓道裡也有喪屍。 　　喊完的一瞬間，門外的喪屍就猛的撞擊防盜門。 　　把老王頭嚇了一跳。 　　老王本想再喊的，但那一聲聲猛烈的撞擊，他看著緊皺眉頭躺在床上的老伴，嗓子裡像是堵住了什麼東西，再也喊不出來了。 　　突然，一陣汽車的轟鳴聲響起。 　　一個男人趁此機會開著車，準備逃走。 　　隻見他迅速將車開到了路邊便利店的門口，直接用車堵死門口。 　　速度極快的下車溜進店裡。 　　許是太過高興了，林哲怎麼聽著那人都高興的慘叫了。 　　老王頭的叫喊聲用處並不大，仍有一部分喪屍追隨著那對夫妻。 　　男人索性不跑了，親吻了一下妻子，站在原地，狠狠的一推妻子。 　　回過頭揮舞著手臂，呼喊著，吸引喪屍，準備犧牲自己換取逃生的時間。 　　喪屍的數量太多了，男人根本無力支撐，瞬間就被淹沒了。 　　林哲有些不忍的轉過頭，不去看，他心底知道，其實這種犧牲毫無意義。 　　他的老婆孩子隻是延緩了死亡的時間而已。 　　沒一會兒。 　　嬰兒的哭聲突然就停止了。 　　林哲的身子抖了一下。 　　隨之而來的是撕裂血肉的聲音。 　　老王頭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場景。 　　“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忍不住流下淚水。 　　老王頭看到同樣在陽臺的林哲，回身進到房裡沒一會兒就出來了。 　　向著林哲的陽臺扔了一個什麼東西。 　　林哲的腳邊突然多了一個紙團，他探頭看向紙團來的方向。 　　老王頭在向他招手。 　　拿起紙團一看。 　　“小夥子，你的食物多麼，我這糧食不少，你如果缺，我給你點，這種世道，應該相互扶持啊” 　　他有些想不通，明明已經是末世了，一切都是未知的。 　　秩序已經崩壞了。 　　為何這個老人能如此的慷慨，說難聽點有點聖母了。 　　林哲擺了擺手。 　　示意自己不用。 　　他注意到，天色有些暗沉沉的。 　　遠處的黑雲匯聚了一大片，緩緩的朝著地麵壓過來。 　　空氣裡夾雜著泥土的苦澀味。 　　沒一會兒雨點就落下來。 　　溫度都冷了幾分。 　　一陣陣猛烈的風裹挾著雨砸在地上，劈裡啪啦的響個不停。 　　突然，天就黑壓壓的沉下來。 　　一道霹靂砸下來，好像頭頂的天都被劈的裂開。 　　整個天空都是炸響的雷聲，震的人耳朵都聾了。 　　而就在此時，喪屍們顯得很暴躁，不斷的嘶吼著。 　　絡繹不絕的吼叫聲聽的人頭皮發麻。 　　雨中的喪屍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本來破敗乾瘦的喪屍之間變得飽滿了起來，皮膚也由原來的灰白色變成了久泡水中的那種慘白。 　　指甲也變得尖銳鋒利，這種變化又增加了幾分絕望。 　　林哲躲在被窩裡，蒙著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等他醒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雨已經停了。 　　房間裡有些昏暗。 　　“爺爺” 　　林哲揉揉眼睛，呼喚著爺爺。 　　發現沒人回應。 　　找了一圈發現爺爺在臥室睡著了。 　　索性沒去打擾，簡單的炒個大白菜，弄了一小碟鹹菜。 　　烙了幾張餅，準備叫爺爺起床吃飯。 　　“爺爺，起床吃飯啦” 　　看著爺爺紅撲撲的臉，乾裂的嘴唇。 　　有些不對勁。 　　摸了摸頭。 　　“哎呦，怎麼這麼燙！” 　　當即心下一沉，屋漏偏逢連夜雨，麻生專挑細處斷。 　　林哲的爺爺這時候醒了，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看到孫子坐在床邊。 　　“咳咳，小哲啊，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去。” 　　林哲的心裡有些難受，連忙扶著爺爺躺下。 　　“我做好了，我再給您熬碗粥去，多休息吧。” 　　說著緊了緊被子。 　　連忙找藥去了，沒多久拿著感必克回來了。 　　先讓爺爺吃了藥，又熬了碗白粥。 　　等爺爺睡下，輕輕帶上了門。 　　才回到客廳裡吃飯，他咀嚼著並不美味的大白菜，啃著有些硬的餅子。 　　隨著一滴眼淚落在桌子上，將嘴裡的食物咽下，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呼～，不哭，不哭！” 　　一遍又一遍的輕聲安慰自己。 　　吃完飯的林哲突然想到了什麼，回到臥室一頓翻找，終於在床裡麵翻到了那個兔子玩偶。 　　那是一個已經有些發黃了的白色兔子，二十厘米左右的大小，兔子的懷裡本來還有個胡蘿卜，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了。 　　兔子的眼睛也不道哪去了，翻找的時候林哲又不小心拽掉了一條腿。 　　林哲有些懊惱。 　　這是很小很小的時候父母送給他的，他聽爸爸媽媽說他出生的時候早產，很瘦小。 　　就跟這兔子玩偶一樣大，看著弱不經風的。 　　後來也證實了林哲的體質確實很差。 　　隔三差五的總去醫院。 　　動不動就住個三五天的。 　　他還記得，母親在大雪中跪在地上抱著自己，一邊打林哲一邊哭，是因為那天雖然下著大雪，但生意還不錯，因為林哲突發肺炎隻能選擇不掙錢。 　　但那時候的林哲家裡很窮。 　　母親靠著擺攤賣襪子為生。 　　父親也隻是個普通的工人。 　　玩偶放久了，有一股發黴的味道。 　　林哲奢侈的用水洗了洗。 　　看著乾凈了許多。 　　另一邊。 　　老王頭也發燒了。 　　他覺得人真是老了，這幾天受了驚嚇，加上這雨下的又突然，人就受涼了。 　　這下好了，老伴還沒好，他也病倒了。 　　外麵又變成了這樣，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他躺在床上，頭昏昏沉沉的，眼皮越來越重。 　　終於忍不住睡了過去。 　　夢見了和老伴年輕時走牽手年走過的老街。 　　夢見了被學生在課堂提問愛情是什麼。 　　老王記得自己思考了很久。 　　回頭看來時的路，兩人有過爭執，也會大吵大鬧，也會有抱怨。 　　如果愛情是什麼，老王覺得一定像是琉璃。 　　這個階段需要一定的磨合，相互成全對方，最終達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 　　如果把婚姻中的天敵拋掉，比如猜忌，嫉妒，虛榮，讓自己的婚姻純粹，那愛情就隻會是愛情。 　　琉璃乾凈到不染塵埃，兩人就是單純的相愛。 　　塵世中的物欲和利欲在愛情麵前將會一文不值。 　　半夜。 　　他感到老伴在發抖，悠悠醒來。 　　還迷迷糊糊的聽到老伴喃喃細語著。 　　摸著頭依舊很燙，在這麼下去，找書苑 www.zhａｏshuｙuan.cｏｍ腦子沒燒壞，人就先沒了。 　　憋著一股勁兒猛的坐起來，將毛巾浸濕放在老伴的額頭上。 　　緊了緊被子。 　　老伴的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蒼白，眼眶凹陷，嘴唇崩裂。 　　看上去憔悴不堪，不像是發燒了兩天，更像是被病魔折磨了數年。 　　她就那麼安靜的躺在床上，身體微微顫動著。 　　老王頭輕輕摩挲著老伴的手。 　　“叮咚” 　　突然的鈴聲震的老王的腦子更昏沉了。 　　尋著亮光找出手機。 　　腦子有些迷糊的老王看了許久才看清是自己的老校友發來的。 　　“老王，我還沒死呢，但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如果你身邊還有活著的幸存者，在他發燒的時候盡量遠離，我觀察過，活人發燒後不久就會變成喪屍，還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機製，但估計我研究不出來了，老王，人啊死到臨頭了還是有些怕的。” 　　“怎麼會，怎麼會” 　　人間的麵，見一麵少一麵，他很久沒跟好友相聚了，沒想到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老王頭的呼吸更加沉重了，頭也暈的厲害。 　　心裡倒是談不上多惶恐，隻是有些可惜。 　　他還沒有好好的跟老伴道別。 　　“也好，也好。” 　　他拉著老伴枯瘦如柴的手，聲音嘶啞的說。 　　“解脫了也好，變老不適合膽小的人，咱們這把老骨頭了，都是累贅，給年輕人騰騰地方。” 　　一天沒吃東西的老王頭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但是卻舍不得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