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斯維兵抓人的公寓幾條街外,有一條福隆提最繁華的街道,不過說是繁華,其實也就是店鋪更多更熱鬧而已,沒有更乾凈整潔的街道,也沒有更先進發達的設施,隻有鬧哄哄的人群和雜亂不堪的建築布局,比白一清之前去過的地下市場要差得多。 但就是這樣的地方,成了福隆提最有人氣的地方。即使幾條街外剛剛發生了抓捕時間,也沒澆滅這裡的歡樂,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這裡聳動,進入五花八門的各式店鋪中,尋找他們的快樂。 從常見的電子遊戲,到不明所以的電擊搏鬥館,亦或者某種全身插上某種導線的活動,也有那些以最原始的方式滿足人們欲望的場所,各種各樣,應有盡有。 白一清算是見識到了在多基時沒工關注的當地娛樂方式,不過他卻是對這些娛樂不敢恭維,它們中的大多數沒有什麼巧思,隻是對感官的直接刺激而已。 年輕人沒有在這條街上感受到這種地方應有的,那種充滿活力的氛圍,反倒有種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感覺,是的,他居然在一條外環區的,屬於窮人們的街道上有這種感覺。 這裡的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一股讓人放縱的氣息,白一清不知道對這裡的人來說,有這樣的地方究竟是好是壞,是他們在這殘酷混亂的外環區唯一的慰藉,還是將他們困在這灘死水裡的甜蜜陷阱,他隻知道,他不是很喜歡這裡的氛圍。 不過,他們要找的人就在這裡,所以不管白一清喜不喜歡,他都得暫時留在這裡。 和尤安拜一起在人群中行走,避開那些荷爾蒙躁動而扭打在一起的人,無視不知使用了什麼以詭異姿態站在路邊的人,兩位戰士找到了目標。 兩人麵前是一幢大概十多米高的立方體建築,裝修風格在這片歡愉街道裡顯得很低調,但玻璃外墻的講究做工告訴人們,這家店的主人顯然不是一般人。 此時,這家店不算熱鬧,但到了晚上,這裡就會是最火爆的地方之一,這種設施在特斯維裡的名字翻譯成地球語言不是很直白,白一清覺得還是叫酒吧更加簡潔明了。 外星也有酒,這是白一清最近才知道的事,準確的說是酒精類飲料,雖然成分和地球上的酒不同,但作用是類似的,雖然和這條街其他的娛樂比起來算是很輕度的活動,但和地球一樣,這裡的酒吧也是很受歡迎的地方。 比較有趣的是,不止是特斯維,已知宇宙中的大多數文明都會有類似的飲料,而且也都很受歡迎,所以酒吧也就成了星際間最常見的場所之一。 兩位戰士要找的人就在這間酒吧裡。 進入酒吧,白一清和尤安拜兩人直奔吧臺,一個在地球會被稱之為酒保的人候在這裡,不過他不會像地球上的那樣穿著白色襯衣,黑色馬甲,而是一件銀灰色的,表麵十分光滑的修身套裝。 “二位,需要些什麼?”還沒到晚上,客人不多,酒保以悠閑的語氣向兩人詢問道。 尤安拜微笑地看著酒保,用一種仿佛是熟客的語調說道:“來杯燎原烈火。” 酒保眼神微變,隨後略帶歉意的表示:“抱歉,本店沒有這種飲品。” “你這如果沒有,可以為我調一杯嗎,我這有配方。”說著,尤安拜就在吧臺上扯下一張便簽,寫了幾筆遞給酒保。 酒保看了一眼便簽,又看了一眼尤安拜,拿起來之後,態度變得恭敬起來:“請稍等。” 隨後酒保離開了吧臺,沒過多久後再次出現,這次卻沒有走回吧臺,而是朝另一個方向示意道:“兩位,這邊請。” 穿過燈光昏暗的走廊,來到一間包間門前,稍微用意識波查探,可以發現這間包間的墻壁非常厚實,而且做了一些加密處理,確保不會被人聽到房間內的談話。 互相點頭示意,兩人一起推開了門,房間不大,玻璃茶幾放在中央,後麵擺著一張寬大的沙發,就占據了房間大部分麵積,雖然看起來有些局促,但不會給人任何做小動作的空間。 一個男人端坐在沙發上,用禮貌的表情看著來客,他是個人型種族,皮膚有些蒼白,但身體卻很是結實,和男人臉上那副文質彬彬的表情不太相符。 從衣著打扮和氣質上,白一清可以感覺到這是個家境優渥,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人,一看就來自內環區,但和一般內環人不同的是,他沒有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的氣息,這點是瑞文吉都不能避免的,這讓青年對他的第一印象不錯。 沙發前的桌子上,擺放著尤安拜剛剛寫得便條,而在尤安拜的字跡之下,新加上了一行注釋,寫明了這副配方真正代表的含義——一切順利,作戰開始。 不過,男人雖然請兩人進來,但似乎還沒有完全放鬆警惕,用審慎的目光打量著兩人,而在他觀察對方的同時,三道意識波也在他的身上掃過。 “沒有問題。”意識網絡之中,銀古和另外兩人做出了同樣的判斷,身體特征符合,同時沒有發現偽裝,的確是他們要找的人。 而在白一清他們確認男人身份的時候,男人也終於發話:“在會用這套暗語的人裡。我好像沒聽說過你們兩個。” 麵對對方的警惕,尤安拜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打起招呼:“初次見麵,哈羅德先生,我和一清要感謝你們上次在多基之戰時提供的幫助。” 哈羅德這才恍然一驚,明白了兩人的身份:“你們是···原來如此,倒是我疏忽了,明明已經知道二位回到了比斯,卻沒想到會是你們來接頭。” 尤安拜微笑著回答:“無妨,今後你就會認識我們的。” 白一清和尤安拜要在這裡見的人,正是之前燎原作戰時,在內環城市維克市執行刺殺任務的創生會導師。 和瑞文吉一樣,主體位於內環區的創生會在作戰之後就和大部隊失去了聯絡,不同的是,他們的準備更加充分。 哈羅德在作戰結束後,就來到了離福隆提最近的內環區,名義是來此處的外環區做調查研究,而在身邊人眼中,整日泡在燈紅酒綠之所的哈羅德,就像那些長期壓抑自己,然後找到機會就不能自已的許多學者一樣,被混沌瘋狂的外環區迷了眼。 但實際上,這座酒吧是抵抗部隊在外環區的據點之一,由創生會維持運營,平時從事情報工作,在前次作戰後,還收留了不少因為封鎖被困在外環區裡的抵抗部隊戰士,哈羅德正是一邊再次主持工作,一邊等待大部隊的消息。 直到前不久,大部隊抵達香加,這才派人過來和創生會重新取得了聯係,也是在這時,創生會給香加傳遞了那個暫時不用擔心龍之卵的消息。 不過,當時香加基地才剛剛啟用,各項設施還沒準備完全,兩邊隻能互報平安,還沒能建立起可以安全通訊的渠道,傳遞消息多有不便,白一清和尤安拜這次前來,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 “這是能和總部聯絡上的通訊器,凱剛說,交給你就好。”互相確認身份之後,白一清掏出了一臺手機大小得裝置遞給哈羅德。 哈羅德點點頭,鄭重的收下東西:“我早就準備好了,今天就可以恢復通訊。” 然後接著問道:“作戰已經開始了嗎?居然這麼快,大家應該才剛剛落腳吧。”男人臉上一副擔心自己來不及幫忙的樣子。 “時不我待,帕佩特給了這個機會,那我們就該抓住機會。”尤安拜倒不覺得有什麼快的,相反,他還很欣賞凱剛耶格他們的果斷。 “這麼說,倒是要謝謝他。”哈羅德冷笑一聲,作為比斯的有為學者,他見過帕佩特幾麵,這是個典型的環圈屬星總督,自私自利,毫無責任心,完全沒有考慮過如何好好治理這顆星球,隻想著怎麼利用這裡作為跳板,讓自己進入上等星,躋身環圈上流。 即使沒有加入創生會,哈羅德也不會對這個總督有絲毫好感,不過加入創生會的現在,他倒是很想感謝這位一心想要挽回顏麵的總督了。 接著,白一清和尤安拜又為哈羅德說明了一下目前為止的作戰計劃,恢復穩定的通訊之後,創生會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也可以好好考慮了。 不過,這就不是白一清和尤安拜的任務了,哈羅德在眼下還是優先問起了他們兩個的事情:“二位還有其他任務吧,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說到這裡,白一清就想到了來的路上看到的事情,好奇的問到:“我想知道,今天街上抓人是怎麼回事,那是我們的人嗎?” 青年一提,哈羅德就知道是什麼事了,他嘆了口氣,看上去有些惋惜,但並沒有到痛心的程度,這也表明了被捕者和他們的關係:“並不是,但他的確是因為我們的事被捕。” “這段時間,自從我們開始散布多基之戰的錄像後,特斯維部隊就開始嚴酷的搜捕,我們的人因為謹慎所以倒還好,但有許多民間人士得知真相後,出於各種原因,自發擴散,從而遭到了抓捕,剛剛那位便是如此。” “他們中,有的是出於好奇,有的是為了牟利,還有的則隻是出於樸素的正義感想要傳播真相,但不管怎樣,他們幫了大忙,可惜我們現在沒有餘力去幫助他們。” 異常直白的答案讓提問的白一清有點意外,他還以為會有些更曲折的故事,但仔細一想,又很合情理,同時也感到了遺憾,正如哈羅德所說,現在沒有解救他們的餘裕,隻能希望他們可以堅持到作戰成功的那一天了。 尤安拜則是對另一個方麵更加在意,特斯維的行動比他想象的要過激很多,看來,那些發信器的效果比預想中還要好,於是便問道:“那麼,對於多基之戰那段錄像,你覺得現在效果怎麼樣。” 被問到這,哈羅德的表情卻突然變得復雜起來,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好開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緩緩開口: “具體情況我們沒法統計,特斯維還在全力封鎖消息,沒看過錄像的人自然還是絕對多數,不過根據種種跡象表明,傳播的應當比我們預計的要快。” “內環區裡,消息比較靈通的人應當都或多或少了解到情況了,但他們肯定不會輕易表露出來,也不必指望他們會有什麼積極的行動,我很了解這些人” “但外環區的情況就很微妙了,從範圍上說,比內環區還要廣一些,局部地區看過錄像的比例甚至還相當高,比如這個福隆提,” “而從反應上說,也比外環區更加積極,既有那些勇敢傳播真相的人,也有不少人展示出了對特斯維的強烈不滿,按道理說,比想象中更順利。” 回想起之前在街上感覺到的那種態度變化,白一清點了點頭,看來這些就是哈羅德他們的功勞。 可哈羅德的表情卻不像是覺得這很有效果的樣子:“但是,當我們試圖與一些人做進一步的接觸時,他們卻表現出了相當的抗拒,一旦我們開始暗示自己的身份,他們就連對話不肯繼續,這又讓我難說他們到底是什麼想法。” “所以,你沒法確定,當比解陣發起行動時,這裡的人們會幫助我們,還是會反對我們?”看到哈羅德困惑的樣子白一清終於明白了他的心思,為什麼在開口之前顯得那麼猶豫。 哈羅德點點頭,在他看來,外環區的民眾本應比他的想的更加積極一些,但現狀則是,絕大部分看過錄像的人,雖然想法有所改變,但行為上依然照舊,讓他感覺,這些人似乎在期望著某些事的同時又恐懼著這件事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顯得自我矛盾,令人費解。 身為創生會成員,在內環區長大的哈羅德,可以很容易猜出那些內環人想要的東西,從而采取行動,但是對於外環人,他卻覺得很難看清他們的想法,生活條件艱苦的這些人,好像比嬌生貴養的內環人還要纖細敏感,讓這位導師出現了少見的動搖。 銀古這時現出了虛像,他想起了梅坎,那個險些令比人陣覆滅的狼頭人,如果放在過去,他可能理解不了這種想法,但現在,他多多少少可以想象了。 當一個人可以揮揮手就削掉一個山頭的時候,他當然勇於迎接改變,可當他隻是一個每天勤勤碌碌,隻為了讓一家人能吃飽飯的人時,他如何對一個可以輕易將他撕成碎片的漩渦做出選擇。 一清也和搭檔有相同的想法,不過他想到的是剛剛遇到銀古時的自己,不也是這樣嗎,想要做些什麼,卻又怕做錯什麼,有時的確會顯得很矛盾,但人的一生不就是充滿矛盾的麼,他覺得哈羅德所說的,也許才是人最正常的反應。 尤安拜則是不甚在意,在他看來,比斯星幾百年都沒有發展出來的群眾基礎,也不可能因為一段錄像就在幾個月裡發展起來,他以足夠滿意的語氣接受了回答:“至少,他們現在應該知道,特斯維離開不是壞事了,這也不錯,不是嗎?” 原本再次陷入沉思的哈羅德聽到這句話,眉頭稍稍舒展開來,隨後鄭重的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們隻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之後,人們就會做出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