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在這裡見到切特，讓瑞文吉很驚訝，他印象中這位司令和比斯總督的關係沒有這麼好，不過這對瑞文吉的行動沒有幫助。 　　雖然切特作為比斯最高軍事統領，一定有很多有價值的信息，但即使他現在看起來再像一個沉溺於旁人吹捧的白癡，瑞文吉也不可能真的把他當做白癡，套他的話，風險實在太高。 　　瑞文吉需要尋找更切實際的目標，此時，這個目標正立在大堂的一角，正在和身邊人聊天，雖然沒有湊到切特和帕佩特的旁邊，可注意力還是會時不時投向那裡，瑞文吉看不出他在意的是什麼，但能感覺到，這是他的機會。 　　“納伊，走。”喚上納伊，瑞文吉朝目標靠近過去，納伊則是心領神會，四隻手的一隻在身上撥弄起來，看起來在整理儀容，實際上，則是在調整藏在衣服裡的裝置，防止待會有人竊聽談話內容的裝置。 　　來到目標身邊，瑞文吉用他非常熟練地，表示親切與熱情的聲音招呼道：“查爾會長，好久不見，我正想著，要向你報告一下上回的事情呢。” 　　瑞文吉找上的，正是三隻眼的聯合商會會長，查爾看到老人時，沒有表現出驚訝，用同樣熟練的禮貌語氣回答了對方：“瑞文吉先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你。” 　　接著便禮貌的結束了先前的對話，和瑞文吉走到一起，兩人來到二樓，倚著欄桿，俯視大堂裡的熱鬧氛圍，切特還是最受歡迎的那個，帕佩特在他身邊，既擔當起主人的責任，又沒有去搶切特的風頭，看起來十分討喜。 　　會場的氛圍越來越越活躍，乍一看，完全想不到，這是一場為了挽回主人失敗而舉辦的晚會，就連那個主人本人，現在看起來都無比的從容自信。 　　每個人的言談舉止之間，總會不經意地顯示出自己的高貴與優秀，好讓人們知道，這是比斯星上最頂級的社交場，仿佛隻要他們聚在一起，不管是總督大人最近的一點失態，還是大陸深處的那群野人，亦或是現在的一些風言風語，都可以迎刃而解。 　　這顆龐大的星球，幾億的麵積，幾十億的人口，數不清的財富，都在這個會場之中，都在這個出現在這個會場的人手中。 　　看上去，帕佩特圓滿的達成了他想要的效果。比起在戰場上打敗敵人，這種事情他要擅長的多。 　　不過，身為會場其中一員的查爾，似乎並沒有興趣融入到這種氛圍當中去，他沒有再做出那種社交場合常有的微笑，而是皺著眉頭，表情凝重的對著瑞文吉說道：“我已經收到消息了，不愧是你，這次多謝了。” 　　說的是瑞文吉上回答應幫查爾送東西的事，瑞文吉仍舊保持著微笑，頗有風度的回答：“承蒙關照，不過，查爾會長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查爾看了一眼，眼神中滿是“你這是明知故問”的意思，不過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我今天來，就是想看看，帕佩特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態。” 　　手中握緊欄桿，查爾有些發福的身軀逐漸緊繃起來“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我總有種即將發生什麼的預感嗎，看到他這副樣子，我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查爾的敏銳讓瑞文吉有些驚訝，如今看來，在他重新與比人陣聯絡前，會長就已經有預感了，這恐怕是遊離於特斯維與多個文明之間，至今屹立不倒的經驗所凝結出來的預感，純粹而又準確。 　　不過這樣的人，才有合作價值，瑞文吉換了一副表情，臉色變得富有深意起來：“那麼，會長大人有什麼想法呢？” 　　查爾這時卻是輕哼一聲，然後有些自嘲的說道：“我能有什麼想法，不該問你有什麼想法嗎，瑞文吉先生。” 　　瑞文吉乾瘦的身軀漸漸變得硬朗起來，站得筆直，沒有過去那種柳條般的柔韌，更像一根寧折不屈的青竹：“我上回問過，查爾會長希望贏得是哪邊，這個問題，您現在有答案了嗎？” 　　查爾的眼神逐漸變得尖銳起來，視線雖然還是落在看似春風得意的帕佩特身上，但思緒已經去到了更遠的地方。 　　他很敏銳，但他並不盲目，商會會長想提前為即將到來的風浪做準備，但卻並不想投身到風浪之中，瑞文吉想讓他做出選擇，但他不能這麼做。 　　會長搖晃著酒杯，但裡麵的液體卻沒有晃動，他的用平靜的聲音答道：“我倒是希望我自己能贏，不過，這不可能，不能贏，也不能輸，才是我們文明的生存之道。” 　　瑞文吉抿起嘴，做出一個看不出喜怒的笑，然後眼神投向下麵的人：“看看這些人，會長，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已經看到了那段真相，但還是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投入到這場不知重復過多少次的晚會中。” 　　“這些人自詡為星際文明的精英，卻沉迷於用各種最新技術扮演封建貴族的遊戲，哪怕這顆星球曾險些毀滅，都不能改變他們，好像不管發生什麼，都阻止不了他們縱情聲色，可您覺得，這種日子，真的會一直持續下去嗎？” 　　查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舉起杯子，示意瑞文吉和他碰杯，然後一飲而盡，回味著美酒的餘韻，用既沒有輕蔑也沒有贊同的語調開口：“我當然樂於接受一個新的未來到來，前提是，有證據表明它真的會到來。” 　　瑞文吉同樣一飲而盡，眼神明亮而又誠摯，聲音自信而又堅定：“你會看到的，我保證。” 　　“那我會好好期待，在那之前，希望我們還可以繼續合作，瑞文吉。” 　　談話隨著這句話結束，查爾離開了瑞文吉，瑞文吉則繼續尋找其他的目標，接觸查爾雖然是今天的最重要的任務，但其他的機會老人也不想放過。 　　帶著納伊在會場四處走動，瑞文吉一麵收集情報，一麵釋放情報，盡情的利用帕佩特給他帶來的這次機會，為接下來的作戰做布局。 　　瑞文吉遊刃有餘的做事，但納伊卻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寧，半個上級，半個老師的老人看出了他的心事，在一次交談後停了下來，關心中帶點好奇的問到：“怎麼了，還是適應不了這個場合嗎？” 　　曾經的內向的技術總監搖了搖頭，不再遲疑，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問題：“瑞文吉先生，查爾會長和我們關係並不深，真的可以信任嗎？” 　　他問這個問題，不單單是因為他缺乏經驗，不敢輕信，還因為他的經歷，雖然主因是特斯維的蠻橫，但是如果因諾中沒有內鬼，事情也不會到無法挽回的地步，納伊一想到要向不熟悉的人透底，他就本能的有危機感。 　　額角有突起的老人，笑了笑，納伊的進步比他想象的要快，這讓他很欣慰，他先是拍了拍納伊的背，用讓他安心的語氣說：“他不會的，他雖然沒有答應我們，但他也不會選擇特斯維，不然，之前也就不會來找我幫忙了。” 　　納伊這才漸漸意識到，前次的合作，不僅是查爾對瑞文吉的試探，也是瑞文吉對查爾的試探，正是有了這樣初步的信任，瑞文吉才挑中了查爾，希望從他那裡得到幫助。 　　而在納伊想通之後，瑞文吉又拉住他，用眼神掃向整個會場的人，繼續這個話題：“納伊，有沒有想過，之前因諾被拆解的時候，比斯其他的外星企業們，為什麼沒有反應。” 　　納伊有些意外，不知道這和他的問題有什麼關係，有些茫然的回答：“因為外麵流傳的消息都是特斯維編排過的，他們不知道真相。” 　　瑞文吉露出一個寬容的老師般的笑容，但似乎並沒有對這樣的回答失望，隻是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他們沒有這麼天真，比如查爾這樣的人，他即使沒有實際證據，但看到班迪特那群人的動作，多半也猜得出背後發生了什麼，但他們仍舊毫無反應。” 　　“！”在出事時，納伊不願意多想，所以刻意忽視了這個問題，而現在，被瑞文吉突然指出來之後，一種不能接受的情緒從心中逐漸湧出，讓他的聲調都不可抑製的提高：“為什麼，他們就不怕自己也遇到同樣的事嗎！” 　　“因為，他們也分食到了一部分啊，你忘了嗎？” 　　瑞文吉的話讓納伊的臉色再次難看起來，他記得每一個拿到因諾資產的人，雖然上等星拿走了大部分，可的確還有一些被比斯的企業拿走，雖不是查爾本人，但確實有商會的成員參與。 　　不過，和事件剛剛發生時不同，納伊很快就從對往事的憤懣中走了出來，他清醒的認識到，在要與查爾合作的時候，瑞文吉不會無緣無故的提醒他這些事。 　　看到下屬很快就控製住了情緒，瑞文吉顯得有些驚喜，於是繼續推進話題，切入核心： 　　“這是一種交換，特斯維拋出一部分肉來和商會達成默契，換取支持，也是一種博弈，商會要從自己被割肉的擔心和分得其他人的肉的誘惑之間尋找微妙的平衡，以獲得利益的最大化。” 　　“這種交換和博弈達成的平衡，便是特斯維和商會間關係的基礎，但眼下，這種平衡正在被打破，龍之卵事件標誌著特斯維人的瘋狂已經到了不可遏製的地步，找書苑 ｗww.zhaｏsｈuyuan.cｏｍ 有些人可能還沉溺於商會調停那場大戰的虛榮中，但查爾必然已經察覺到了危機。” 　　“這便成了我們和查爾合作的基礎，你明白了嗎？” 　　納伊的表情有些復雜，查爾雖不是因諾被拆解的主犯，但商會卻就此事和特斯維達成了默契，雖說他對查爾不會有和特斯維同等的仇恨，可要他和這樣的人合作，心裡的滋味並不好受。 　　但盡管如此，瑞文吉先生還是為他道出了這其中的關係，這是對他的信任，也是對他的期許，幾個呼吸之後，納伊就恢復了平靜：“受教了，瑞文吉先生，我還把這些好好記住的。” 　　瑞文吉點點頭，對納伊的反應很滿意，對於這個弟子，他有著不一樣的期許，所以才明知會讓納伊有心結，可還是要說出來。 　　像自己，查爾還有森特這類人，其實和特斯維人有些相像。 　　喜歡把一切都明碼標價，有形的貨品，無形的人情，每個人，每件事，都有其價格，根據這些價格，去計算，交換，然後購買，賣出，讓自己贏得越來越多，他們喜歡這個過程，也信奉這種規則。正因此，他們這些人才會和特斯維人走到一起。 　　而納伊，凱剛這樣的人是不同的，對他們來說，總有些東西是無價的，這會讓他們有時會做出看起來很吃虧的事，但在他們真正成長起來之後，得到的往往比前麵那類人還要多得多，隻是，這類人卻又常常很難成長起來。 　　所以，瑞文吉很珍惜納伊這樣的人，除了希望能見到納伊的成長之外，也因為，他自己現在也有無價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