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警察”二字後,張全勝就像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撲通”一下就癱坐到了地上。 “警察...警察...”他仰著那張布滿青色胡茬的憔悴的臉,用無神的眼睛長久地凝望著薑太歲,這個約莫30多歲的男人聲音哽咽,不斷地重復著這兩個字,喃喃念叨了好幾聲,他才抽了抽鼻子,低頭用被撕破的袖子擦拭發紅的眼睛。 “警察先生,你們來晚了。” “什麼意思?”薑太歲皺起眉毛,蹲到了張全勝麵前,掀起自己的雨衣遮到了這個男人頭上。 “昨天...有人遇害了。”張全勝那雙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著,用嘶啞的聲音將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遇害者一共有四個,他們都是我同事,我們是一起過來做回訪的——對,就是上個月熱度最高的遊客失蹤案——我們之前到這采訪過一次,那時所有村民都表現得非常正常,因此我們以為這次也能平安無事地回去,可是...” 說到這,張全勝忽然急促地喘息起來,他抬起雙手牢牢捂住了自己的臉,乾澀的聲音中添了一絲哭腔,“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葛城會偷偷跑去錄他們的祭祀現場!” “什麼祭祀現場?”薑太歲立即追問,可張全勝卻沒有立刻回答。 這個男人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似乎即將陷入崩潰,察覺出異樣的薑太歲皺起眉毛,用力抓住了張全勝的肩頭,強迫對方保持冷靜。 “冷靜點,張全勝。”薑太歲用嚴厲的語氣命令道,“你現在正和警察在一起,你非常安全。” “對,我們都是警察,你可以相信我們。”抱著膀子乖巧旁聽的王燃見勢立即湊了過來,他也學著薑太歲,把自己的身份牌從終端裡抽了出來,舉到張全勝的臉前對他篤定說道,“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吧,我們替你出氣!” 薑太歲斜了這個新人一眼,覺得對方不靠譜極了。 瞧這匪裡匪氣的腔調和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黑澀會呢。 “警察...”張全勝把掩著臉的手微微放下,視線落在了王燃的身份牌上。這張牌在玩家們眼中隻是寫有“警察”二字的奢華黑卡,可在NPC的眼中,它卻實實在在的是一張合法合規的人民警察證。 見到這張證件後,張全勝激動的情緒才稍稍平復下來。他喘息著點了點頭,睜著無神的雙眼,再一次向玩家們講述起來,“是活人祭祀。這裡的村民信奉著一個叫‘財神’的東西。我們在村裡住著的時候,村民們經常會邀請我們一起朝拜財神,他們說財神很靈的基本是有求必應,我們覺得那都是封建迷信,每次都會拒絕他們。但是說的次數多了,葛城相信了。” 歇了口氣,張全勝又說道:“3月1號那天下午,葛城說要出去拍風景,我們沒有攔他,可直到晚上他都沒有回來。我們害怕,就出去問村民,可村民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後來有人說看見葛城去了山上,應該是被山裡的豹子叼走了。” “我們很害怕,拜托村民們跟我們一起去找,可他們卻拒絕了我們。” “...他們說,晚上進山跟送死沒什麼區別,建議我們天亮了再找。我們沒有辦法,隻能同意。但是...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們還沒起床,葛城就氣喘籲籲地回來了。” 說到這,張全勝的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情,他用力抓住了薑太歲的手腕,表情扭曲地低吼道:“他哭著說他去拜財神結果看到了活人祭祀!他說村民們殺了一個女的!他說整個神廟裡麵都是血,那個財神是活的!” 王燃聽著他亂叫,隻覺得頭皮發麻。 “你接著說。”薑太歲卻表現得非常平靜,他點了點頭示意張全勝繼續說下去。 “他給我們看錄像!錄像裡那個財神在笑啊!它在笑!!” 回憶起那恐怖的畫麵,張全勝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他痛苦地抱住腦袋,用嘶啞的聲音恐懼哀嚎,“它全身上下都是嘴!最上麵那個嘴裡還叼著一個女人的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我隻知道錄到最後有人看了過來!他發現了葛城在偷拍!!” “我們立馬逃跑!我們是開車來的所以第一時間就朝車輛跑!可是等我們快要跑到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有村民在那裡堵我們了!我們立刻朝林子裡跑!可是他們有狗!有好多狗!我們根本跑不過那些狗!我們——我們被抓了...” 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張全勝垂下腦袋,用細若蚊吟的聲音呢喃道,“娜娜被狗咬死了,而我們被關押進一個小得連轉身都做不到的鐵籠子裡。這麼冷的天,我們被擺在屋子外麵,淋著雨吹著風,麵前還掛著娜娜血肉模糊的頭...說真的,我以為我就要死在那個籠子裡了,可是一個姓張的老頭,他偷來了鑰匙,把我們放走了。” “那個老頭名叫張守國,我得用後半輩子去記住他...” “很勇敢的老先生。”薑太歲沉靜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後來我們之中發生了爭執。”張全勝嘆了口氣,“因為我們的東西被村民全部拿走了,而山路太遠必須開車,所以王武決定冒險把設備從村民那裡偷回來,然後開車下山報警。但方隴不同意,他說那樣做風險太大了!不如直接徒步下山邊走邊藏和獵狗打遊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是還沒等我們做出決定,一隻巡邏的獵狗便發現了我們。” “狗叫了,我們慌張逃跑,好像所有村民都出動了。我們鉆進樹林,鉆進灌木叢裡,甚至翻過山坡試圖爬到樹上!但是那些狗像煩人的蒼蠅一樣嗡嗡嗡地一直追趕著我們!我們根本無處可逃!” “第一個被抓到的是方隴,第二個是王武...村民們去追葛城了,而我...我把自己塞進了一個斜坡下的兔坑裡,就那樣蜷縮著,心裡害怕極了。那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不斷有火把從我頭上飄過去,那些人的影子被照在地上,一晃一晃像鬼一樣。” “你沒有被狗發現嗎?”薑太歲抓住了一個關鍵點。 張全勝茫然地搖了搖頭,“那群村民沒帶狗,而帶著狗的人...他把我放了。” 這回薑太歲還沒發問,王燃就驚訝地叫了起來,“什麼情況?誰把你放了?” “...正月初三。”張全勝低聲咕噥,“他帶著幾十條獵狗從我藏身的洞前經過,那些狗看見了我,他也看見了我,但他沒有聲張,而是吹著口哨,把那些試圖攻擊我的狗全都叫了回去...他離開後,我又在那個洞裡躲了很久,久到我都快要睡過去時,忽然一條白狗出現了。它嘴裡叼著我的攝影機,站在洞外直勾勾地盯著我!我知道它想要我死!它就是這麼想的!可我等了好久,它也沒有撲進來把我咬死,而是把攝影機吐到了我麵前,轉身離開了。” 喘了一口粗氣,張全勝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那條狗我認識,娜娜就是被它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