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枚銅錢的圖樣，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和普通銅錢不一樣的是，手臂上印著的這一枚，隻有“通寶”兩個字，卻沒有注明是哪個朝代的，看起來就不像真實發行過的。 　　鄢均暗自想到，“潘固安怎麼知道我右臂上有這個圖樣的呢，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你最近應該去過玉府寺吧，這枚銅錢，和玉府寺財神神像手上供奉的一模一樣。”潘固安端起茶壺倒上兩杯茶，遞過一杯放在鄢均身前，一臉漫不經心。 　　鄢均頓時有些羞赧，像是被大人戳穿的剛剛使壞的小孩，不過轉眼之間又理直氣壯，“拜財神怎麼了，誰不想發財。” 　　潘固安一眼就看穿這份裝腔作勢，不過也沒有拆穿，“玉府，掌王之金玉玩好兵器，凡良貨賄之藏，這就是玉府寺的由來。” 　　“玉府寺原來是個府庫改建的寺廟？是不是裡麵供奉的神像，用的器具，裝飾的古玩，都是真品古董，價值連城的那種？”這麼簡單的古文，不用解釋鄢均自然也聽得懂，不過，顯然，他的注意力又跑偏了。 　　潘固安不禁啞然一笑，“都大禍臨頭了還想著錢，你也不是窮到吃不起飯的主啊。那廟裡的東西，敢伸手的人，估計下一秒兩隻手就都沒了。” 　　“誰還不想一夜暴富，腰纏萬貫呢？我也就是說說而已。”鄢均絲毫沒有被嚇到，反而理直氣壯。 　　轉瞬卻又萎靡起來，“你是說，昨晚那鬼玩意，是因為拜財神才招來的？” 　　“可能年輕人都是這個想法，拜拜財神而已，贏了血賺，輸了也就虧點時間。誰又能想到，竟會被鬼當作競爭對手，最後命都沒了呢。”潘固安搖搖頭，似是不贊同的感嘆道。 　　聯想到手臂上印著的銅錢，被這麼一點撥，鄢均頓時什麼都明白了，滿臉驚疑和不安，“你是說，鬼想要取那枚銅錢，就把所有拜過財神的人都當成了假想敵，一個一個的乾掉了？”隨即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搖搖頭，“不對，玉府寺這樣一座古剎名寺，來參拜過的，沒有幾百萬也有幾十萬人吧，死了這麼多人居然一點消息沒漏出來？” 　　“這就涉及幾年前的一樁公案了，想知道嗎？”見鄢均點頭，潘固安卻反而起身往屋外走去，“你先洗澡，然後出來吃早飯吧。” 　　走到門口，才微微回頭，幽幽說道，“知道太多，可能就活不長了，你還有反悔的機會。”眼神中滿滿都是復雜，有歉意，有同情，還有羨慕...... 　　“知道太多，活不長那也是個明白鬼，稀裡糊塗就沒了才更可怕。”鄢均注意到這個回眸，也看得分明，兩人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要有歉意呢，去玉府寺參拜是自己想去的，或生或死都與人無尤，又不是潘固安強行將自己托向這扇詭異的大門。 　　“你還是沒變。”潘固安笑了，也許，他已經很久沒這樣開心的笑過了，一霎那間，春光明媚，滿室生輝。幸福的童年足以治愈一生，好友還是跟童年那樣一般無二的溫柔，真好。 　　鄢均洗完澡，換上準備的衣服，便跟著潘固安出了宅子。 　　外麵竟然是老街，人來人往，卻沒多少鐵皮車輛，或遠或近，滿是清新的青苔香，叫賣的吆喝聲，燃燒的煙火氣，一時之間，讓人恍惚了年代。 　　“今天吃餛飩吧，有家餛飩還不錯。”潘固安說完就徑直在前麵領路 　　鄢均跟在身後，壓下心中的訝異和疑問，隻是默然的點點頭，客隨主便，更何況他對吃什麼也無所謂。不一會兒，潘固安便在臨街的一家小店門口坐下，鄢均看了眼招牌，“重油燒麥”。 　　眼見有客人坐下，店家立馬出來招呼，見到是潘固安，笑容更加重了三分，“潘先生，今天還是老樣子，一碗餛飩，半份燒麥？” 　　“嗯，陳叔，老樣子，不過給我這位朋友換成香菇的吧。”潘固安眼神帶笑，彬彬有禮，似乎是跟店家相當熟稔。 　　“潘先生的朋友啊，稀客稀客，今天第一次來，老頭子請客，想吃點什麼？”陳叔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潘固安身後，才剛落座的鄢均，立馬熱情的招呼，隨後就回店裡忙了。 　　“潘固安，你也變了不少啊，居然能在這種路邊小攤吃飯？”鄢均細細打量起這家店的環境，看起來還挺乾凈的，也難怪潘固安這個重度潔癖患者能在這吃。 　　“放心，陳叔的店挺乾凈的，味道也都不錯，你還喜歡吃香菇嗎，剛才自作主張忘了問你。”看著鄢均的動作，潘固安便大概猜到他想說什麼。 　　“都可以。”鄢均點點頭。 　　然後，又冷場了，鄢均大概能想到為什麼冷場，因為自己小時候喜歡吃香菇，所以潘固安才會自作主張，但是長大之後，但凡是常見的食物，對他來說，就成了“都可以”，沒有明顯的偏好，似乎已經失去了愛憎分明的能力。 　　“兩份餛飩，一份燒賣，潘先生和新朋友慢用。”還是陳叔的上菜聲，才打破了這片寂靜。 　　兩人在一片沉默中，吃完了這頓早飯，潘固安留下幾張飯錢，壓在碗底，說了句“回去吧”，便起身往回走。 　　“這家店的味道，很像小學街尾的那家餛飩店，你是怎麼找到的？” 　　潘固安沒有停下腳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隻是在這條嘈雜的街道中，不由得拉高了幾分聲音，“之前陳老的兒子惹了些麻煩，我幫他擺平了，老人家感激，三天兩頭給我送餛飩，又不收錢，我隻好自己出來吃了。” 　　“麻煩，和我一樣？”這話卻不好高聲說，鄢均隻得壓低聲音，快步跟上潘固安，湊近了才開口。 　　“不過他的麻煩，可比你惹出來的麻煩簡單多了。”潘固安點頭，卻又突然停下來，“陳朝，你怎麼在這，今天不送外賣了？要進來喝杯茶嗎。” 　　“不用了，潘先生，您忙，您忙，我就路過看看您在不在，還有幾份外賣要送呢。”陳朝滿臉陪笑，擺了擺手，逃也似的跑走了。 　　鄢均卻因為潘固安的突然停下，差點就撞過去，隻不過在最後關頭強行扭了下身子，卻把自己給摔了。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這就是陳老的兒子？” 　　“嗯，就是他。”看著鄢均這副摔得灰頭土臉的模樣，潘固安不由得又一樂，“要不要讓三娘子再幫你看看？” 　　鄢均趕忙擺手，連聲說不用，也沒摔出個好歹，看著遠去的陳朝不禁好奇道，“陳老家裡乾著鋪子，怎麼兒子還出來跑外賣？” 　　潘固安已經推開自家大門，“陳老的鋪子不摻假，沒多少利潤，陳朝也隻能白天跑外賣，晚上幫著一起包餛飩，才能勉強過下去，要不然，剛老人的藥費和小孩的學雜費，他們家都得拖垮。” 　　鄢均看著那道黢黑的背影，精瘦的身材，“這麼說起來，明明是個勤勤懇懇的老實人，怎麼感覺有些局促和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