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傳重撓了撓屁股,向門簾看了一眼。 杜鵑紅的門簾後,長安在房間裡沉睡著。 過不了多久,曼陀羅花粉的麻醉效力退去,長安就會從昏迷中痛醒。 姚傳重說不清楚心情,但總歸是復雜的,極度復雜。 他嘆了口氣,回過頭來,重新看向白行川。 一想到馬上要收白行川做徒弟,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感到很開心,仿佛很投緣,不由嘀咕道: “也不知道這小子,長得像他娘還是爹,如果像他娘,那他娘,還真是個美人啊,不知道身材咋樣······ 嘖不是,姚傳重啊,好端端想人家娘乾嘛,你好猥瑣,冷靜,要像在外麵那樣成熟穩重,不近女色······”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瓶子,把忘川草的內芯飛騰而起。 內芯像水一樣,嘩啦啦墜落,混進了瓶子的心頭血中。 兩種色調的水花翻卷起來,沖出瓶口,合二為一,在半空中沸騰,像一條雙色的飛龍,纏卷奔躍。 “忘川靈草,生生不息,息黥補劓,遊子歸來!” 姚傳重揮手一念,力量於指尖凝聚,一施力,將那條飛龍向白行川擊射:“去!” 咕嚕嚕! 飛龍交錯奔騰,漩渦一樣,往白行川的身體纏繞,穿透,匯入體內。 飛龍化作了千萬顆透紅的血粒子,擠壓著,沖擊著,飛濺著。 所過之處,生機頓現,新鮮之色,如枯木復蘇,春暖花開。 “不愧是忘川草,這麼重的傷,都能恢復如初。” 姚傳重看著白行川,隻見他的臉,血色漸漸漫開了,眼皮微微顫動。 白行川感到有些刺眼,眼睛雖閉著,眼前卻是一片火紅,似乎有好多圓圈飄動。 突然,他腦中一熱,一股力量沖擊而來,把他的意識撞開。 “啊!”他大吼一聲,雙眼睜開,眼珠裡,印出晶亮的火光,如兩座燃燒的火山,遙遠又清晰。 姚傳重背著手,道:“——你終於醒了。”火光照耀下,他的臉一片溫寧。 白行川眼睛睜圓,向姚傳重看去,突然,記憶沖破初醒的朦朧。 他想起父母的慘死,想起長安,急忙向四周看去,想找到長安的身影。 可此刻,長安已不見了蹤影,他劈頭就朝姚傳重問:“長安呢?” 姚傳重並不清楚白家火災的事情,還以為這兩個少年關係不錯。 麵對白行川這個準備收的徒弟時,他已經有點自家人的感覺了,便卸下了對外的成熟穩重,友好地向門簾指了指: “長安在裡麵休息,你不要吵哦,乖——” “啊——”與此同時,屋子裡,長安的哀嚎聲響起,慘痛不已。 白行川聞聲轉頭,翻身就越過門檻,直向屋裡沖去。 姚傳重見白行川跑這麼急,慌忙追進去叫道: “誒你慢點慢點,你剛恢復元氣,小心別漏氣了啊。” 房間裡,長安全身顫抖著,臉色慘白,他背對著白行川,一隻手扶住床旁。 他感到身後簾子一掀,不由轉過頭,看見白行川醒來了,不由笑笑,虛弱道:“你醒了。” 聲音極其虛弱。 “——是你爹殺了我爹娘!你爹在哪?”白行川劈頭就嘶吼。 姚傳重一愣,心道:“他們不是同母異父嗎?”不解地看向長安道:“他的娘不是——” “——姚師傅!”長安臉色大變,一語剪斷姚傳重的話,撐著墻壁,艱難道,“你說夠了沒有?” 姚傳重一時語塞,感到內心風中淩亂。 他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心道: “他爹殺了他爹娘,情殺?因愛生恨?真是好混亂啊,戲本都不敢這樣編啊。” “你爹呢?說!”白行川馬不停蹄向長安沖去。 姚傳重一下反應過來,連忙把白行川抓住:“喂你要乾嘛,有話好好說。” “他爹殺了我爹娘,你說我要乾什麼!”白行川瘋狂嘶嚎。 長安一臉蒼白,臉上的肌肉抽動著。 他咽了口痰,直瞪瞪看著白行川,聲音帶著悲涼: “所以,你要替他們報仇,殺了我嗎?” “你以為我不敢嗎?!”白行川一震,瘋叫著,就向長安撲去。 “白行川!”姚傳重把白行川死死抓住。 白行川見姚傳重阻攔他,猛獸發狂般要掙脫開,大叫:“放開我!放開我!” 姚傳重的傷還未好全,被白行川一拳打到心口,“哎呦”一聲向後退了好幾步,一手捂住胸口,痛得直冒汗。 白行川趁勢上前,對準長安,迎麵就是一拳:“你爹呢!” “噗——”長安中拳,臉上一陣痛苦,眼睛瞪大了,向後一倒,撞到墻上,一口鮮血吐出。 地上,幾朵血星濺起,染紅了一大片,像一地的姨媽。 一旁,姚傳重見狀,趕緊忍著痛咬牙撲來,一拳揮到白行川的肚子上: “白行川,你住手啊。” “啊!”白行川感到腹部劇痛,一個跌撞,猛摔到了門簾下,肚子裡一陣痙攣。 他掙紮坐起身,掛著的門簾,像瀑布一樣,在他頭頂上斜倚著,把他的半邊臉遮住了。 長安背對墻靠著,掙紮站起來,沒扣緊的衣服敞開了。 胸膛上的“十”字刀痕露出,縫著黑線,血淋淋的。 白行川看到長安胸膛的傷口,心裡一顫,一陣觸目驚心。 他凝住了,不知為什麼,失控的氣焰滅去了大半,隻是扯住門簾,止步不前。 “你怎麼樣?心,痛不痛啊?”姚傳重扶住長安,忙查看長安的傷口。 他又轉頭怒瞪白行川:“他現在傷得很重,你難道真要他的命嗎?” “他是他爹的幫兇,他一來,我爹娘就死了,他們父子殺人償命,殺人償命!”白行川發狠大叫。 長安本還低垂著頭,虛弱不堪,一聽這話,猛地抬起了頭來。 他的嘴唇發白,悲涼地笑了一下,瞪向白行川,眼中淚光閃爍,悲憤道: “狗屁!好個殺人償命,如果殺人就該償命,那你爹,你奶奶,全都死有餘辜,他們都該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該死!” “你閉嘴!”白行川聽到這話,氣得渾身顫抖,大叫,“你再敢說一句!” “嗬嗬嗬,”長安又是笑了,一臉鄙夷,盯著白行川,“我爹說得沒錯,白家的人,全都是禽、獸、不、如!” 說罷,他眼睛瞪大,突然一口血噴出:“噗——”直瞪瞪望著前方,倒下了。 “長安!”姚傳重奔去扶住長安。 他氣急敗壞,向白行川怒目道:“是他用心頭血救你啊,你不能恩將仇報啊。”一把將長安扶回床上。 白行川一聽,頓時愣住:“什麼心頭血?” “你給我聽清楚了,忘川草被阿瑞毀了,隻能用心頭血修復,他為了救你,甘願胸膛開刀,取血救你。”姚傳重轉頭叫道。 白行川渾身一震,不由向姚傳重瞪去,又看了長安一眼,滿臉驚詫地問: “他······為什麼要救我?” “你問我,我問誰啊?搞笑!”姚傳重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索性懟白行川道。 白行川再次向長安看去,隻見長安的那張臉,一片虛弱、蒼白,嘴角還粘著血。 他的憤怒一消失,腦袋裡一片空白,腳底像被粘住了一般,如何也挪不開。 他開始體味起長安的話,心中恐懼: “難道當年,爹娘真的對長安一家,做過不可饒恕的事嗎?” “——快把手給我啦!”姚傳重調轉過身,向白行川伸出手,一把將白行川的手抓住了。 白行川一下回過神來,不知道姚傳重要乾什麼,一臉驚疑道:“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