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見(下)(1 / 1)

待三人到達,芙蓉園的擂臺邊已經擠滿了人,隻得找處高地遠遠觀望。   擂臺上,一約莫十四五歲的女孩正緩緩地將自己擰成一串麻花。   而她的對手,另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女孩也不甘示弱,見狀跳進一個長寬約莫一尺半的木箱裡,嚴嚴實實地將自己藏了進去,這一把,後者勝。   後來者各展奇招,卻始終沒人能將女孩從擂主的位置上拉下來。   正當裁判官準備宣布最終的優勝者時,觀眾席傳來一個聲音:“我要挑戰。”   眾人的目光霎時聚集,挑戰者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身著劍裝,周身玄色,身形修長,麵容姣好,臉側微微淩亂的碎發,在春風的吹拂下,反添了些許俠義。   她幾步躍上擂臺,眸中帶著些許挑釁的意味,展露出睥睨全場的氣勢。   擂主女孩喊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贏我?”   那少女比擂主女孩稍年長些,因此高了不少,她負手而立,俯視著那女孩,一言不發。   “你要跟我比什麼?”女孩問道。   少女環顧四周的看客,目光落在一個拎著酒壇的男子身上,眼眸微瞇,計從心起:“兄弟,壇子借我一用。”   那男子一驚,抓緊了手中的酒壇:“我還沒喝呢!”   “比試完了本姑娘請你喝十壇。”少女見男人遲疑的目光,補充道,“在場的人都看著呢,還怕本姑娘賴賬不成?”   緊接著,臺下的人紛紛喊道:“是啊,我們都看著呢,這姑娘要請十壇酒。”   那男子這才放心,奉上自己手裡的酒壇子。少女拔開酒壇,將酒隨意倒了一地。   雖然那男子已被許諾了十壇酒,可看到少女倒酒的那一刻,還是麵露慟色,心疼得不行。   “這也太浪費了吧!”蘇硯望著遠處倒酒的少女吐槽道。   隻見那少女拎著空空的酒壇子,對著擂主女孩拍拍胸脯說道:“我能鉆進這壇子裡,你能嗎?”   此話一出,不僅那擂主女孩,就連全場的人都展現出驚異之色,無不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少女竟口出狂言要鉆進這不超過一尺高的酒壇中,方才那擂主姑娘能鉆進長寬一尺半的木箱,已經是不少柔術修行者的極限了。   況且眼前這少女,身量體格明顯比那擂主女孩大上一圈,要想鉆進如此小的酒壇中,簡直是天方夜譚。   那擂主女孩先是一怔,後說道:“這麼小的壇子,我是做不到,但你能行嗎?”   那少女笑而不語,臺下眾人議論紛紛,皆不相信這少女有此功夫。   少女將酒壇子穩穩當當地放到了地上,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隻見那少女一隻腳先踏入那酒壇中,隨機沒入了一條腿,眨眼間,整個身子都進去了,隻剩一個頭在外麵。她眼眸微抬,挑逗似的看了擂主女孩一眼,隨即將頭也埋入了酒壇中。   半晌,那女孩完完整整地從壇子裡爬了出來,在場所有人,就連裁判官皆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方才眼見的一切。   “天下竟然有如此奇異的武功。”昔垚也為眼前一幕所折服,不禁贊嘆道。   裁判官愣了半天沒出聲,直到那女孩喊道:“裁判老兒,你說誰贏了。”   那老頭才緩過來,道:“自然是姑娘勝。”   擂主女孩雖痛失冠軍的寶座,可此刻看著眼前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少女,眼裡全是欽佩:“姐姐厲害,在下願賭服輸。”   那少女莞爾一笑,相比之前睥睨眾人的神色,這下贏了比賽,態度反倒謙和起來:“你也不錯。”   接著她走向剛給他酒壇的男子,往他手裡塞了一大錠銀子:“夠你買十壇了吧!”   那男子接過銀子,喜從天降,雀躍道:“夠了夠了,別說十壇,二十壇都沒問題,謝謝姑娘。”   “好了,大夥兒都散了吧,比試到此為止。”裁判官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折騰一晚上,明顯精氣神不足,已疲態盡顯。   待眾人散去,擂主女孩追上那少女,握拳作揖道:“在下白璃,師從玄一道長,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那少女回頭,片刻後道:“原來是離塵教的弟子,果然沒給師門丟臉。在下朝露,無門無派,江湖散客,後會有期。”說罷,便回頭走遠,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   則天大帝登基之初,明文規定江湖與皇權相分離製度。   不論是貴族子弟還是平民百姓若要加入江湖門派,則必須摒棄身份,從原家族中除名,與朝政再無瓜葛。   此舉的目的是防止有心之人借助江湖勢力,威脅皇權的統治。   然而許多貴族子弟需一技之長來傍身,武功高強的將士也是軍中不可缺少的支柱,因此想要習武免不了拜師江湖中的高手。   則天大帝駕崩後,其女太平帝姬登基,完善了關於江湖門派與朝廷之間的關係。   每年朝廷會有一定的名額,送貴族子弟去往江湖拜師學藝,並將部分朝廷銀兩以撥款的形式補貼給各個教派。   可前提是江湖人士也需信守承諾,隻教授武功,不過問朝堂之事,同樣,朝廷也不會乾涉江湖內部的紛爭。   此政令一出,不少貴族子弟紛紛上報朝廷,前往江湖門派學藝。朝廷多了不少武將,戰鬥力大大增強,一舉拿下吐蕃和樓蘭,後又將西域其餘各國紛紛納入大周版圖,疆域日漸遼闊,國力日益強盛。   如今的大周呈現三分江湖的局勢。   以絕對力量為代表的青龍教,門下弟子皆是力大無窮之輩,擅長舞刀弄槍甩大錘。   以靈活矯健為特點的景陽教,門下弟子個個身姿矯健,輕功了得,多以劍為武器。   而以柔術聞名江湖的離塵教,雖戰鬥力不如前兩派,但非常善於隱藏和追蹤,方今永昭帝的暗衛中,就有不少柔術高超者。   白璃是離塵教長老玄一的關門弟子,其柔術已是江湖中的佼佼者,而此次比賽,竟然輸給一個無門無派的江湖散客。   這朝露到究竟是什麼來頭?   白璃回去跟玄一匯報此事時,玄一也陷入了沉思。   *   次日,酉時三刻。   雲卿提前了一盞茶時間到達了約定的地點,發覺千逸早已等在了原地。   “千逸兄來得挺早。”   “方辦完事,看著時間差不多,便等在此處了。”   剛辦完事?雲卿目光在不遠處的風月樓停了停,意識到了什麼,神情有些藏不住的尷尬。   心想這慕容璟剛剛從風月樓裡玩完小倌,又要立馬換裝易容來陪他逛夜市,真是時間管理的好手。   “沒想到千逸兄還挺忙的。”雲卿與他並肩走著,路過的行人在見到兩人時紛紛回了頭。   “閑人一個。”千逸道,“倒是蕭賢弟,似乎沒什麼時間出門。”   雲卿本想說紀婠一個月隻讓他出來三次,但又怕暴露身份,當下含糊道:“家裡管得嚴。”   走到一處賣扇子的攤位前,雲卿的步子頓了頓。攤位賣的都是折扇,材料不錯,做工也算精細,光顧的人卻少得可憐。   “二位公子,可是要買扇子。”小攤的攤主是一位四十餘歲的男人,一身粗布衣衫,麵目和善,笑容可掬。   眼神在攤位上的扇子上掃視了一圈,千逸抿了一絲笑道:“扇子不錯,想必價格定不便宜吧。”   攤主定了定後擺手道:“公子誤會了,這些扇子一把隻需五文錢。”   雲卿皺了皺眉道:“質量不錯,價格也不貴,敢問掌櫃,這門庭為何如此冷清?”   攤主見眼前兩人看出了他的難處,吐苦水道:“二位公子也許不知道,這長安扇子鋪,最近流行請文人雅士題字作畫。我這一沒文化,二沒門路的,哪能找到什麼文人雅士,是故生意越來越差了。”   千逸點了點頭,腦中靈光一閃。   “不知掌櫃的可有筆墨?”千逸問道,“在下不才,略懂些書畫……”   那攤主就像見到救命稻草般,忙去一旁的攤子買了筆墨紙硯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墨在清水中暈開,千逸提筆,幾下工夫,一幅千裡江山圖躍然扇上,原本平平無奇的扇子登時有了生機。   又是幾幅江山圖,張張相似,張張不懂,待攤主掛成一排時,才恍然發覺,這些扇子上的圖連起來是一幅綿長的山水畫卷。   不少人被千逸的畫所吸引,紛紛圍觀。   當最後一幅扇子繪完後,千逸提了筆又突然停住了,對著一旁的雲卿問道:“這畫我已經畫完了,那這字,不妨就留給你提吧。”   “我?怕是要讓千逸兄失望了。”雲卿推辭,他書畫水平雖然算得上好,可跟眼前這人比,還是差些火候。   “無礙,若是寫得不好,本公子將這些扇子都買下來就好。”   那攤主聞言,倒也放心,對著雲卿道:“公子隻管大膽嘗試。”   一旁有一顧客也順著開口道:“公子長得這副好皮囊,想必也是字如其人……”   雲卿猶豫了一瞬,見實在推辭不掉,隻能硬著頭皮在每一把扇子上都提了一句關於山水風光的詩。   雋秀的字跡映襯著靈動的繪圖,引得周圍人連聲贊嘆。待他提完最後一句詩,準備寫落款時,倏忽愣住了。半晌後看向千逸:“不知千逸兄姓何許?”   孟千逸?據他所知,這慕容璟的父族是蘭陵孟氏,按照慣用套路,定會以父親姓氏作為化名姓氏。   誰知千逸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開口道:“這落款也不一定要提名字。”   雲卿會意,揮筆寫下八個小字——雲山萬重,寸心千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