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她殺薛靈沢究竟是因為夢遊還是因為暴露了身份?” “我二姐根本就沒有夜遊癥,你覺得呢?”慕容琛苦笑道,“現在想想,應當是暴露了身份不得不殺他吧,可這不是唯一原因。” “還有別的原因?” “因為薛靈沢觸了她的逆鱗。” “逆鱗?”雲卿低語道,“慕容璟又不屬龍,哪來的逆鱗?” “雲哥哥,我二姐的逆鱗就是你啊。就是因為當年刺殺你還有你小叔的事情,讓我二姐對薛氏起了殺心。” 自雲柔說紀嬗宮中出了內奸後,雲卿和紀妍就在暗中調查。雖然早已猜到這是薛氏的手筆,可在證據確鑿那刻仍感到心驚。 因為他也正是那時候才發現,薛靈沢刺殺他是因私怨,或是利益沖突。 而刺殺紀嬗就完全是一個巧合,原本那日永昭帝是打算去玄清宮過夜的,後來因楠安王染風寒高熱不退才去了東宮探望,躲過一劫。 那夜的刺客的確和薛氏脫不了乾係,可目標卻不是紀嬗,而是永昭帝,順藤摸瓜,他才發現了薛氏背後之人是廣平王。 隻不過紀妍為了不脫他下水,隱藏了不少線索和信息,導致他了解得不夠全麵。 “再後來,二姐就查出了與薛氏勾結的皇族是廣平王,還有薛將軍和高大人的死,都是因為他們與回鶻勾結……” 雲卿驚了驚,廣平王竟然通敵叛國,事情就更不簡單了。 “那你可知道廣平王為何要謀反?”雲卿問道。 慕容琛道:“從我有印象開始,皇兄和皇姑母還有皇姐的關係就不冷不熱的。我聽母親說是因為他的生父薨逝得早,那時候皇姑母又忙於政務,所以一直把他養在先鳳君那兒。而三皇姐出生後不久,先鳳君又因給皇姑母試藥中毒薨逝了,陛下不得不把幾個孩子分開送到先皇的幾個君爺那兒養著。又過了幾年,你小叔進了宮,皇姑母把三個皇姐接了回來,可皇兄那會兒怎麼勸就是不肯回。成年之後,跟皇姑母還有皇姐的關係也不親密,見了麵都是客客氣氣的。” 慕容琛又道:“可就算他罪大惡極,因為有那道仙咒的存在,就等於有了護身符。” 雲卿一時想不到廣平王的真正意圖,背後倒是有些發涼:“也許事情沒有我們想象得那麼簡單。若隻是童年分居導致感情不深,可他畢竟身份尊貴,也從未被欺壓過,完全沒有謀反的必要。除非他對陛下的太上皇心中有恨,或是責任使然……你說,他會不會根本就不是陛下親生的,他有沒有可能是回鶻皇室的血脈……可是這也說不通啊,人界各國皆以母係血緣為正統,若是要調包,換掉一個女孩直接繼承大周皇位不是更容易些嗎……” “雲哥哥,你是話本看多了吧,陛下生產的時候有那麼多女官侍奉著,就算是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調包?”慕容琛道。 雲卿想了想,覺得慕容琛說得也對,於是猜測道:“難不成他心裡有問題,生性本惡,想逆天而行,重回父係社會……算了,這都不重要了,我姑母已經進宮,有簪星衛和皇室的親衛軍的在,廣平王也不敢輕舉妄動。若能拖到禁軍回京,就萬無一失了。” 慕容琛搖搖頭道:“工部有廣平王的人,洛陽官道已被破壞。天寒地凍行路不便,其餘處的禁軍回京,怕是要一月有餘了。” 雲卿頓生一種不好的預感,可頃刻又煙消雲散了,隻聽慕容琛道:“廣平王的兵雖多,作戰能力卻不強,陛下其實秘密留了一萬神策軍在宮中,應是能應付的。所以,按照我二姐的意思,她們打算想找一個契機,引廣平王主動出兵,好讓陛下名正言順拿下他。” “我二姐她文能提筆,武能上馬,論能力,與當年的高太師相比,也不遑多讓,我一直覺得她沒有入仕特別可惜。”少年垂眸,“也一直以為,她之所以那麼盡心盡力地幫母親和長姐查這件事,是因為她和皇姐的關係好,卻唯獨沒想到過她是簪星衛統領……我應該想到的,她好多次都帶著傷回府,卻告訴我是……是為了跟人搶小倌……比武弄傷的……” 雲卿輕笑一聲,心口卻滿是酸澀。 “阿琛,從現在開始,我想知道你二姐的全部計劃。” 慕容琛斂目點點頭道:“可我二姐未必會全部告訴我。” 這麼多年來,慕容璟雖然沒對慕容琛隱瞞自己所調查之事,可從來都是說個大概,更細節的,他也難得知了,就像簪星衛統領的身份,也不曾告訴於他。 “你隻需要告訴我大概,至於具體的,我想我應是能猜到的。” “好。” 臨走時,雲卿披上青藍色的狐裘,步子到了門口又忍不住轉頭問道:“阿琛,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相信我。” 一直以來,慕容琛對他都是無條件信任的,就算是他和納蘭昔垚成親,和慕容璟的關係鬧得很僵的時候,慕容琛還是毫不避嫌地來找他,絲毫沒有半點防備之心。 慕容琛似乎對他問出這個問題有些意外,沉默了一陣後,精致的五官上浮現一絲笑意:“雲哥哥,你肯伸手替我握住那柄劍的時候,我就認定了,不論你跟我二姐能不能成,我都不會防著你。” * 三日後,慕容府。 慕容琛正命人拖著兩壇酒往慕容璟院中鉆去。 “二姐,陪我喝酒嘛。”慕容琛高聲喊道。 “喝酒找長姐去。”慕容璟道,“或者你姐夫,他兩口子最好酒。” “不行,長姐明日要上朝,姐夫最近染了風寒,在喝藥。”慕容琛碎碎念道。 不等慕容璟答應,慕容琛已經斟好了兩杯酒,一杯自己端著,一杯遞到了慕容璟麵前。 慕容璟微抿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如流線般直下,染人心脾。 長安明令禁止釀造烈酒,想必慕容琛這酒定是從外商那賣的。 “這好酒不配好菜怎麼行呢?”慕容琛皺眉道,“快,快去備點菜來,今日我要和二姐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慕容琛向來都是這般沒有正形,慕容璟已經見怪不怪了,難得今日空閑,就陪他瘋一次吧。 若這次錯過了,此後就連有沒有機會開懷暢飲都難說了。人生苦短,還是要及時行樂的。 酒很烈,幾杯下肚便有些醺醺然了。 * 酉時初刻,西街鋪子正式打烊。 朝露給朝曦喂了些米粥後,正準備清掃院子。 門外傳來“咚咚”聲,不用猜就知道是誰了。 雲卿進了門就先去看了朝曦。 “上午不才剛看過嗎?”朝露一邊掃著地一邊漫不經心道。 朝曦已經一周歲多,坐在榻上,玩著從雲逸和雲裳梳下的毛發團成的球,正咧開嘴笑著。 雲卿隨手拿過一個毛球,凝視了片刻,發現這個毛球的顏色好像與其他兩個不太一樣。 “這是我拿來的那個嗎?”雲卿問道。 朝露看都沒看他,道:“對啊,我這兒又沒別的貓。” “可是這團為什麼格外白,甚至帶著點銀亮。”雲卿追問道,“我記得我沒有團過這樣的毛球。” 朝露愣了愣:“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有一個不小心掉進了洗衣服的木桶裡,可能是被皂角影響了吧。” 雲卿許久沒有說話,陷入了沉默。 抱了一會兒朝曦後,雲卿緩緩將朝曦放回到榻上,對著還聽不懂人話的孩子低聲吩咐道:“乖乖聽朝露姐姐的話,義父要出一趟遠門,好多天都不能來看你了……” 院子裡的灑水掃地聲更大了,雲卿從屋內出來後,朝露恰好灑掃完畢。 “我要出趟遠門,不確定什麼時候回來。”他從袖中摸出一錠金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你若忙不過來,就雇個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朝露將金子推了回去:“店裡生意那麼好,不缺錢,再說我也不忙,這些顧客又不用我招呼。” 雲卿又將金子推了回去:“若是這長安發生變故,你帶朝曦走,去臨安蕭府。” 朝露從他的話語間品出了點什麼來:“長安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雲卿片刻後道:“天下風雲變化不過在一瞬,我隻是未雨綢繆罷了。” 臨去了,朝露忽叫住了他:“出門危險,可以的話就讓兩隻貓陪著,壯壯膽。” 雲卿笑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夕陽的餘暉籠罩了他纖長的背影,鍍上了橙紅的光暈。 * 翌日夤夜,慕容琛偷溜到紀府,與雲卿在後門會麵。 “雲哥哥,你看這是不是?”他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雲卿借著微光點了點頭。 “要不還是我去吧,你不會武功……” 雲卿拍拍他的肩道:“武功能有仙法管用嗎?你放心,我能脫身。” “我在風月樓給慕容璟留了話,明晚你隨便找一個借口,讓她去取信。”雲卿道,“若是她發現了,你就裝傻,說是被我騙的,她定會忍不住打你,不過幾掌下來,氣也就消了。” 見慕容琛點點頭,雲卿轉身離去,走出了幾步,忽感覺有人重重地從背後抱著了他,身上的芍藥香和那人淡淡的香薰味融在一起,倒是出人意料的好聞。 “雲哥哥,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雲卿眼眸微垂,輕輕握住了慕容琛的手,輕聲應道:“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