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中,人間地獄裡,這裡到處散發著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味。 隻見這墻壁上隨處可見的皆是層層疊疊,骯臟無比的汙垢,早已分不清這些汙垢是血,是排泄物,亦或其他無法言語的腐朽衍生物,或許都有。 加上那用力過猛深深刻在上麵縱橫交錯的劃痕,所見之處皆是滿目驚心。 仿佛這裡正囚禁著一群孤魂野鬼,他們無來路,無去路,經過漫長,無休止孤獨歲月的侵蝕,無盡的孤獨早已經完全吞噬了他們的心智。 於是他們隻能在這裡沒日沒夜地相互廝殺著,啃食著彼此的血肉,痛苦地哀嚎著,這裡不是地獄卻堪比地獄,一群見不得光的,卻渴望得到救贖。 繼續深入,隻見在那黑暗的盡頭處,那裡矗立著一間特立獨行的低矮牢籠,原本隻要認認真真地聽,那裡還是會時不時發出因笨重鐵鏈微微碰撞,拉扯而發出不易察覺的聲響。 但此刻就算立於其十米之內靜靜聽上一整天,也不會再有什麼聲音傳來,一同平息的還有平時尖叫得最為厲害的老蟲聲。 一群沒有人性的東西,唯一能夠讓它們閉嘴的就是有食物來堵住它們的嘴。 這不,它們此刻正圍著一個剛剛斷氣不久,尚且還有餘溫的屍體瘋狂地啃食著,看著地上那副破敗不堪的殘軀。 是的,微生淚她死了。 對此,她沒有任何表情,亦是一臉平靜,而後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地離開了這裡。 那些妄想死死困住她的枷鎖,讓她動彈不得的腳鏈銬,手鏈銬,讓她抬不起頭來的圓枷,這一刻,它們都沒了這個能力。 如她一般,顯然在這一刻,已經耗盡了它們畢生的力量,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隻能束手無策,任由她離開。 她徑直地越過了那銹跡斑斑,鋼鐵鑄成的笨重鐵籠,而後幾乎是艱難地拖著殘軀,踉蹌地向前走去。 即使脫離了肉.體,亦是帶著一身的傷,終是走出了這個困了她十年之久的牢獄。 “早已冰冷了的心還望有回暖的一天嗎”,伴隨著這句話,她的身影漸漸消失於黑暗地獄的盡頭。 於黑暗地獄中覓一絲亮光,而後循著光的方向,不斷地向上攀巖生長,第一層,第二層,第三層………第十一層,第十二層,第十三層………在撞開那扇門的瞬間,隻見一道耀眼的強光於眼前彌散開來,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金碧輝煌,光彩奪目的聖皇宮。 “什麼,她………死了嗎?” “陛下,臣等該死,沒有護好她,還望陛下責罰。”諸葛城道 怎……怎麼會,她怎麼突然會…… “是今早準時去給她送飯的人發現的,隻說他到時,發現人早已沒了氣息,看樣子人應該是在昨日夜裡就已經………”諸葛城恭恭敬敬地對著人說道 不,這不是真的,他不相信,這一定不是真的,是他們,是他們故意騙他的,沒有親眼見到她屍體的那一刻,他絕不相信。 他要見她,立刻,馬上。 “您不想要她的命,可這就是她的命,她本就是戴罪之身,死亦何辜,還望陛下節哀。”諸葛城如實地陳述著事實。 話說,她在哪裡,你們到底把她關在了什麼地方,她到底被關在了哪裡?為什麼,為什麼他感受不到她了,感受不到了,難道是因為她………她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臣等本想待陛下醒來再好好將她安葬,隻是她的肉身已經……保不住了。” 不,他在心裡吶喊著,嘶吼著,可就算心臟因為憤怒到極致而幾近爆破而出。 因為出於自責,後悔,懊惱,悲痛欲裂到幾乎心在滴血,他亦發不出絲絲聲音。 他好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去看望她一眼,他不曾想待他滿心歡喜再次歸來,等待他們的會是這樣的結局。 他多想在最後時刻,自己能夠陪在她身邊,多想能夠見上她一麵,十年來的苦苦忍耐與煎熬,到了最後時刻,既也換取不到對他半分的憐憫嗎。 龐大的聖皇宮殿內,偌大的冰封壁畫中,一身帝袍加身,玉麵皇冠的俊美帝王此刻靜靜地端坐於那專屬於帝王的寶座上,眼神空靈而又絕美,溫柔的直視著前方。 雖眼中空無一物,但卻仿佛可以透過他的眼睛看見日月星辰,安靜而又祥和,仿佛這真的就是一副美輪美奐的絕美帝王像,隻是以他為中心延展開來的壁畫卻大得可怕。 然而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並不是什麼普通的帝王像,而是他們梧桐國那至高無上的王者本尊第五靈,為了完成帝王的使命,他已經在這裡沉睡了將近了十年,還差一天就可以以全新的身份蘇醒過來了。 然而此刻,壁畫卻瘋狂翻滾作響,表麵波動異常,似有一股驚濤駭浪欲要沖破而出,勢必要在頃刻間毀滅掉這裡的一切。 “陛下?” 諸葛城見第五靈似乎要暴走,嚇得慌忙跪道:“族人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已經太久了,還望陛下深思,切記以大局為重,莫要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囚犯棄社稷命數於不顧啊。” 然而此刻壁畫中人早已心神具亂到了極致,根本聽不進去分毫,肆意的發泄著自己的怒火。 “陛下莫不是要老臣當場身死,如若以此方可平息陛下的憤怒,那陛下就盡管以老臣泄憤便是,莫要在此耍孩子脾氣。” 果然,那壁畫不再似方才那樣不斷釋放出暴戾氣息,狂亂不堪,而是再次慢慢回歸了平靜,見狀,諸葛城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最終,他第五靈也隻能再次像一個旁觀者一般,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了嗎,這就是所謂帝王的力量嗎。 為什麼到了最後一刻,對他也要這麼殘忍苛刻。 五年後聖皇宮內 和五年前一模一樣的場景,同樣是金碧輝煌的聖皇宮,這裡隻有他和他兩人,表麵上他依舊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他還是他最忠誠的臣。 但是一切似乎已經大不相同了,十五年前,為了帝王的使命,他進入了這裡,甘願於冰封中沉睡十年,而十五年後的今天,他是作為一個傀儡王,永遠的被囚禁在這裡。 “陛下,五年了,你終究還是不肯和臣多說一句話嗎?” 看著壁畫裡始終緊閉著雙眼,一如當初沉睡時模樣的帝王,雖然時隔多年,他依然風華依舊,隻是曾經的青絲已換了白發。 “就為了她,如今把你自己弄得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可曾有想過我們,想過你的父皇母後,想過你身為一代帝王的責任嗎?” “可惜,這一切你都不要了,眼裡隻有那個妖女,你實在是不配為一代帝王。” 然而無論他怎麼說,怎麼激他,壁畫裡的人依舊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從他踏進這裡的那一刻起,自始至終,他好似都是自說自話,終是換不得那人半分回應。 “從小到大,陛下一直都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自己要做的事從不讓旁人提醒,大到國家大事,小到個人衣食住行,這一度讓老臣越發覺得愧對先皇,亦是對陛下無用的失落。” 想想那段日子,似乎已經是遙遠很遙遠以前的事了。 “陛下小小年紀就心思縝密,在大事麵前亦是發揮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靜與執著,這讓老臣一度驚恐不已,唯恐以自己目前僅能達到的高度,已經無法站在陛下的身邊,臣的命是先皇的,也是陛下你的,願意為了你,為了整個梧桐國拚上臣這條老命。” “而如今,陛下與我終是已君臣不同心,臣要費多大的周折才夠保住如今的梧桐國,保住陛下你,你我君臣一場也不至於走到如今的處境。” “陛下自我封閉的時間太久了,恐怕還不知道吧,那與你僅有一墻之隔的地方,你的國家,那些曾經被你深深憐愛著的子民們,他們現在到底都在經歷著怎麼樣的人間疾苦,他們先是被自己的神拋棄,接著被自己的王拋棄,現如今又被自己的國家拋棄,他們需要的人,對此卻始終選擇視而不見,完全沉浸於個人的小情小愛中。” 即使如此,壁畫裡的人依舊不為所動。 “臣今日來叨擾陛下的時間已經夠久了,就先行告退了,有時間臣再來看你。” 他終是老了,即使有心卻也已經無力了,最後看了一眼壁畫中始終保持著一動不動的人,心不由道:“難道這就是對他過度自負的一種懲罰嗎,讓自己深愛的國家毀在了自己親手於千辛萬苦中,嘔心瀝血培養出來之人的手裡,也許這就是命啊。” 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五年時間,竟然讓他的背部變彎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此刻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既然透露出了難得的滄桑感,以及一絲絲不易察覺出的落寞感。 “她已經不復存在了,竟然如此,陛下你就這樣一直消沉下去吧,也許有一天,但願,臣還留有這條老命回來送您最後一程。” 諸葛城一邊跨著大步流星的步伐向外走去,一邊於身後拋下了最後的一句話,似乎已經對他失望透了。 “你們到底把她怎麼樣了?” 一道雄厚的聲音突然自壁畫裡傳來,時隔多年,依舊讓人聞之戰栗,這是來自於一個帝王獨有的威壓感,不同的是,此刻這聲音卻強壓著一股暴怒。 “陛下?” 聞言諸葛城腳步一頓,隨即本能的先是一喜,他終於肯說話了。 然等他轉過頭來正視那人時顯然已切換為了另一副更為恰當的神情。 “沒想到即使到了現在,你眼裡還是隻有她,你可曾還有點帝王的樣子。” “你們到底把她怎麼樣了?” 他繼續咆哮道,似乎隻要是涉及到她的一丁點消息,他就永遠無法做到平靜。 “自然是回到她該回去的地方,臣隻是替陛下送了她最後一程。”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就不肯放過她,怎麼就單單容不下她一人,為什麼?” “不是我們容不下她,而是她,終是會害了你,害了我們整個梧桐國,而我,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縱使挫骨揚灰亦是在所不辭。” “啊!”憤怒到極致的他此刻呲目欲裂,就如同一頭急於嗜血而暴走的野獸,不管不顧地向前撲去,勢必將那眼前之人撕成碎片不可。 他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那可是他……是他………噗………氣急攻心的他一口氣沒提上來就狂噴出了一大口血雨,那是他的心頭血啊。 “陛下!”諸葛城驚呼道 “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們才不會繼續製造殺戮。” “陛下,你怎麼就是不明白臣的心呢,我這麼做全都是一心為了您,為了咱們整個梧桐國。” 為了他?為了他們整個梧桐國?哈哈哈!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怎麼好意思說出這話來,怎麼好意思。 要不是他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欺騙,讓他一錯再錯,至今,什麼人前聖皇,他早已經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永遠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聖皇宮中,身不由己,隻待地獄之火慢慢將其焚燒殆盡,方能獲得解脫。 “陛下,你強忍著點,臣……臣這就為你療傷。” 然就在他接觸到他的那一刻,他的臉色瞬間劇變,不會的,這怎麼可能,他在內心僥幸道一定是自己很久沒有給人把脈了,這才導致誤判了。 於是他果斷再探,再探,再探,最後他仿佛如遭雷擊了一般,整個人直接癱倒在地上,一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他的靈力呢,他的修為呢,怎麼什麼都沒有了,他,他現在就如同一個廢人一樣。 諸葛城第一次感覺到什麼是害怕,第一次見他咳血那麼嚴重,整個人這般的脆弱不堪,難道他之前都是強忍著不讓人發現的嗎。 “你不是早就盼著我死了嗎,現在是時候了,以後梧桐國就全權交由你來守護了,你似乎比我更適合當這個王,要是當初……” “不會的,臣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來人啊,快來人吶,傳禦醫,快傳禦醫。” 話說,這些人都死哪去了,這群廢物,關鍵時刻都踏馬的滾哪去了,他絕對不允許他有事。 他可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完美帝王,他是他們永遠的神,會永遠護佑他們國家世世代代,直至不復存在的一天。 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都必須活著,就算他死了也絕對不會讓他死。 “我這一輩子,都在為了同一件事而努力著,即使過程使我痛苦不堪,我亦從未動搖過絲毫,隻為了努力成為一名合格的帝王,為了能永遠守護我們共同的國家,亦是為了對得起諸位長老們過往種種嘔心瀝血的栽培,我亦是戰戰兢兢的活著,從未有過任性時候,最後時刻,能不能讓我自由選擇一次,師父。” 師父?這個久違的稱呼,是什麼時候起就已經沒有再聽到他這樣稱呼自己了。 “說吧。”諸葛城一邊給他渡送靈力一邊道,“雖然這點傷還要不了陛下您的命,但是我可以考慮考慮。” “我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你終究還是放不下她,無論我做了多少努力,她有什麼好的,值得你如此牽掛。” “終究是我對不起她,殺人償命,隻願她能夠真正從苦海裡解脫出來。” “那我實話告訴你,你還是盡早死了這條心吧,世界萬物自有其運行法則,上一次你擅自乾擾,僥幸於空間輪回中強行將她魂魄帶回已經讓你天命受損,現如今,你身軀已經形如枯木,你連自己都救不了,還妄想救他人嗎?” “我自己確實是做不到,但是有師父的幫忙的話,那應該就不成問題了。”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遲了,原來他剛才都是在裝的,就是為了騙自己甘願為他渡送靈力,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好借此吸收他的內力修為。 “還不快停下來,以你現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的,遲早會……”諸葛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才這種強度而已,就已經使得他這般痛苦了嗎,那她當初所承受的豈不是他的千萬倍? 想到這他不由得緊閉上了雙眼,任由淚水自眼角靜靜地滑落。 最後時刻,那些不知猴年馬月說過的話此時卻一遍又一遍的回旋在他腦海裡,剝奪了他最後的一絲生機。 “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她死前承受怎樣非人的待遇,你知道嗎?” “你知道她死前嘴裡念叨的最後一句遺言是什麼嗎?”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別逼他。 “那我告訴你,她是被活活凍死的,你還不知道那會兒正值寒冬,那個地方有多冷;她亦是被餓死的,很多人都忌憚那個鬼地方,根本沒有人敢去給她送飯;她亦是病死的,那種陰暗的環境中,什麼病都有可能得;她亦是被蛇鼠啃食而死的,那裡的老蟲餓瘋了,見到活物就撲上去啃食,她又動彈不得,無法驅趕,隻能看著它們沒日沒夜的啃食自己的身上肉,最後她幾乎被啃得不成人樣;她亦或者是被施暴而死,她剛被抓進去那會兒,天天被施暴,毒打,最後是怎麼個死法我都說不清楚,但他們都說她罪有應得。” “可以告訴我她最後的遺言是什麼嗎?” “她說她希望你去死,以和她同樣殘忍的方式一樣去死。” “終究,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那就夢裡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