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寧波神情一凜,偕同夫人林萱兒立馬迎上前去,恭敬施禮道:“安小主蒞臨夏侯山莊,有失遠迎,真乃稀客、稀客呀!” 毛豆抬眸一看,來人眉目含笑,雖然隻有兩、三名攜帶腰刀的女護衛陪同,但是感覺派頭十足,一雙溫潤秀長的美腿,在百褶短裙的烘托下更加顯露出柔美的曲線,臉上雖是薄施粉黛,也是麗質天成,氣度雍容沉靜。 來人福了一福,緩和了語氣,盈盈回禮道:“見過莊主和夫人,家父收到山莊的請柬後,十分重視,但由於身體抱恙,路途跋涉又較遠,特命若曦攜禮登門恭賀大小姐及笄之禮。” “水西安氏乃貴州最大土司,縱橫黔中大地數百年,顯赫揚名於西南邊陲,掌握著絲綢之路東進西出、南來北往之要沖,一直以來,對我夏侯山莊在川滇黔地區的商貿往來給予了大力地支持,可謂是助我夏侯山莊日升月恒、隆隆日上的貴人--有勞土司大人對鄙莊的掛念,有勞安小主長途奔波跋涉,失迎,失迎,快請進,快請進!” 來人微笑撣一撣袖口,托著腮道:“莊主言重了,水西安氏非中原華夏漢族,說到底也是蠻夷之輩,並非正統,強必寇盜,弱則卑伏,若曦承受不起莊主的抬愛!” 夏侯寧波睨了夏侯梓陽一眼,嚴肅了神色道:“梓陽,你馬上就要行成人及笄之禮了,還這般口無遮攔,不知丁董,還不快過來向安小主賠禮道歉!” 林萱兒也稍有不安,斂容道:“我們家女兒少不更事,懵懂無知,多有得罪翁主,望乞海涵。” 夏侯梓陽眉間微有難堪,見父母雙親對一身苗族裝束的所謂安小主如此恭謙,心頭自然湧現上一股帶著檸檬酸味的不爽,更何況從小父親就很少對自己說過重話,如今卻當著一眾外人和家仆的當麵嗬斥自己,就連一向疼惜自己的母親也改變往常柔和神色而指責自己,讓她頓時覺得喪失了顏麵,在自個兒的家門口丟了人,胸中積聚了不忿之氣,極不情願地邁著步子走上前,唇角含了幾分不屑,勉強道:“梓陽見過安小主,剛才言語之間有冒犯或不妥之處,敬請諒解。” 說著,夏侯梓陽厭惡地側目瞅了一眼不遠處正捧著茶盞大搖大擺坐在梨花木靠背椅上的薩日娜,隻見她一張臉似笑非笑,分明是帶著嘲諷姿態,聚氣凝神在看自己的熱鬧。對此,她麵龐上的神色越來越難看,直接鐵青了臉,輕哼一聲道:“安小主是什麼土司家的女兒,也是自持身份尊貴,就不要學人對號入座,免得自貶身價!” 來人安若曦以平禮相施,眉梢微挑,沉思片刻,緩緩道:“這位想必就是後日及笄之禮的主角兒--夏侯家大小姐,您不是自持,而是地地道道身份尊貴的玉葉金柯,本該有大家風範,從容氣度。怎麼跟我們蠻夷之輩計較起來了?這未免才是真的降貴紆尊,自貶身價!” 夏侯梓陽揚一揚臉,不服氣道:“我與誰人計較,要你這個身處千裡之外黔中的外人管?難不成你們蠻夷都是沆瀣一氣,朋比為奸?” 還未等安若曦做出任何反應,夏侯寧波聞言一急,甩手就是一介耳光重重地落在夏侯梓陽白皙嬌嫩的臉龐上,留下了五指鮮紅斑駁的印記,彰顯了出手之際的勃然憤怒之色。 夏侯梓陽登時怔住,鼻尖一酸,眼眶已盡濕潤,撫著臉頰熱辣辣之處,仰首含淚質問道:“憑什麼打我?要護著她們?” 在場的林萱兒見寶貝女兒被掌摑,不由觸動了心腸,半摟住夏侯梓陽,心疼道:“說錯了一句話而已,哪裡需要動手責罰,傷了肝火?” 夏侯寧波目光猛地一亮,冷冷道:“都說慈母多敗兒!你呀,就是太慣著她了,什麼事情都任由著她的性子來,才導致當下她目中無人,傲慢任性,孩子氣十足!” 林萱兒見丈夫眸光中含了怒火,神色不由自主地一凜,不知該如何作答,窘迫地低下了額頭。 夏侯梓陽見狀不由氣結,幾乎要哭出聲來,竭力咬著下唇道:“什麼及笄之禮,我不辦了!我就是目中無人,傲慢任性,怎麼了?”說著,不顧林萱兒的勸阻,摔門而出,拂袖離開。 林萱兒欲要追上前去安慰,卻被夏侯寧波高聲叫住:“女兒任性恣情,讓人看笑話,你也不懂分寸,要失了禮數嗎?夏侯山莊所有人都不許去追大小姐,她自己犯了錯,就要學會自己承擔,而不是要像個孩子一樣,需要人又哄又哐!” 於是,林萱兒隻得收住了邁開的腳步,默默退開兩步,低眉淺笑,保持著主人家應有的得體風範。 毛豆心中掠過一絲莫名的驚慟,說不清楚是什麼,他掃了一下身旁的薩日娜、朱一彤,又望了一眼初次見麵的安若曦,以及夏侯梓陽憤然離開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念頭:是不是越漂亮的女人,就越麻煩! 見夏侯山莊的人低頭看著腳下不敢發聲,欲勸不敢勸,神色惴惴不安,毛豆目中精光一輪,隨即追了上去,連連喚道:“大小姐,等等我,山莊風光旖旎,正好散散心!” 眼見毛豆跟了上來,夏侯梓陽努努嘴道:“跟著我做什麼?見我出了醜,你心裡樂開花了吧!” 毛豆粲然一笑,一溜煙地跑到她跟前,氣喘籲籲地道:“你別不識好人心,拿我撒氣。我是關心你,怕你受了委屈一時想不到而自尋短見。” 夏侯梓陽轉過臉,憤然道:“呸,誰會為了幾個蠻夷,就自尋短見?她們不配!顯然是我爹有心偏袒,冥頑固執,不可理喻!”說著,輕笑了一聲,接著道:“你是好心?我看你分明是雨後送傘--虛情假意,是怕我一旦自尋短見之後,你的玉墜就成陪葬品,尋不回了吧!” 毛豆抬手輕輕拂去她肩頭落下的一片香樟樹葉,緩緩道:“相比區區一個玉墜而言,你這國色天香的美人若是香消玉損了,才是讓人惋惜!你看都說落葉知秋,現在還是烈日炎炎的夏日,就有葉子飄零了!” 夏侯梓陽凜然凝眸,眼色中掠過一絲驚喜,朗聲道:“你真的關心我?連我爹我娘都不在乎我,你會眷注我?” 毛豆微微舉目,正迎上她期盼的眼神,低語道:“傻瓜,天下沒有不愛美人的男人,有人關心你,實屬太正常不過了,你不用感動吧!”說著,他微微一笑道:“你身邊有這麼多人伺候著,要找個關心體貼的人,還不容易?” 夏侯梓陽聞言心頭微微一暖,抿一抿鬢發,臉色略略緩和了神情道:“你這個混小子,人雖然討厭,嘴巴還挺甜。你到夏侯山莊遇到了我爹,為何不提玉墜的事情?不知道你悶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毛豆啐一口道:“我能賣什麼藥?渾身上下窮的叮當響,連悶葫蘆都沒有一個!無非是想借個機會,見識一下大戶人家的豪派景象。”說著,他嘴角蘊起一個溫和的弧度,淡淡笑道:“再說,這玉墜的事,哪裡用的到我向莊主大人討要,夏侯山莊屬於朱門繡戶,家大業大,怎會看得起區區一枚玉墜,大小姐您自然會還給草民我。” 夏侯梓陽貝齒輕咬道:“想的美!這玉墜是你對本小姐無禮的賠罪,別指望著我會還給你!” 毛豆心有不悅,嘴上卻賠笑道:“是、是、是,我是有眼不識泰山,大小姐您別放在心上呀!這玉墜我也認了,就當你恭賀您及笄之年芳辰的賀禮。” 夏侯梓陽微微蹙眉,不快道:“誰要過這及笄之年的芳辰?誰愛過誰就去過,我才不稀罕呢!我就是任性長不大,孩子氣十足!” 毛豆略一點頭,故作道:“大小姐怎麼可能任性呢?您是心直口快之人,見不得藏頭露尾之事,不比莊主他們城府深,什麼看不慣都習慣掖著藏著,不說實話,攻於心計!” 夏侯梓陽瞪了他一眼,打斷話道:“我爹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容許你這般說他,汙蔑他!” 毛豆不以為然道:“剛才是誰說夏侯莊主冥頑固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可理喻的?這會又說他光明磊落,是我汙蔑他?” 夏侯梓陽臉色微微一沉,隻道:“你呀,不要拐著彎想勸我回去,我爹若不給我道歉,我是不會理睬他的!” 毛豆兀自微笑,走出幾丈遠,淡然道:“對!就是他道歉了,咱們也不要回去。後日及笄之禮,賓朋滿座,車馬盈門,若是你這位主角兒不出現,他夏侯山莊這個莊主縱使有天大的麵子,也就斯文掃地,顏麵無存了!” 夏侯梓陽臉色微微一沉,隻道:“你呀,不要拐著彎想勸我回去,我爹若不給我道歉,我是不會理睬他的!” 毛豆兀自微笑,走出幾丈遠,淡然道:“對!就是他道歉了,咱們也不要回去。後日及笄之禮,屆時賓朋滿座,車馬盈門,若是你這位主角兒不出現,這嘉禮就成為了笑談,他夏侯山莊這個莊主縱使有天大的麵子,也會因此斯文掃地,顏麵無存了!” 夏侯梓陽沉思片刻,自顧自扣著衣襟上的紐子,聲音放得很低道:“我就是一時生氣,沒想過要讓我爹和夏侯山莊出醜,聲名狼藉!”說著,她的眸光浮現一絲顧慮,不自覺地蹙起秀眉來道:“可我若這麼就一聲不響地回去了,豈不是讓外人和家仆們看我笑話,以為我好欺?” 毛豆噙了一縷圓滑掛在嘴角,道:“不就是要一個臺階下嗎?這有何難?“說著,埋頭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夏侯梓陽聞言身子一抖,抬眼輕巧一笑道:“你果真是一個市井痞子,沒有想不出的損招!嗬,就如此定了,這回索性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