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瀾清準備了大半個月,接近年關的時候,去了江家新修的園林。 “盛小姐,您請。” 江家的老管家引了她進去,兩側的門隨話語聲打開。 仿古的建築足夠嚴謹大氣,漢白玉雕刻的獅子脖頸處綁了紅綢,紅燈籠垂下長長的流蘇輕輕搖曳。 一走進便假山流水環繞,穿過長長的走廊,到了安排好化妝的房間。 二十多歲的女孩見盛瀾清便笑著伸出手:“盛小姐,初次見麵。我是江攬月。” 她細細的瓜子臉,典型的江南美人,氣勢卻如她父親那般淩厲。 “多謝關照,”盛瀾清彎了彎眼,輕笑道,“這出《玉簪記》,我會好好唱的。” 畢竟為了請她,江家開出的條件已經遠超出尋常演出百倍。 “清姐。” 負責潘必正一角的昆曲演員早就到了,站起身熱情地跟盛瀾清打招呼。 若非盛瀾清點了她的名,她也沒有資格來這樣的場合演出。 盛瀾清點了點頭,回身對江攬月說:“江小姐,再次確認。我想要拍下什麼,都是可以的吧?” 江攬月毫不猶豫地答道:“拍賣的款項最終都會用於慈善,我們既滿足了盛小姐的要求,又做了善事,何樂而不為呢?” “那麼,”盛瀾清露出真心的笑容,“合作愉快。” 天色將暮,一盞一盞的燈從遠處亮起,熱鬧的氣氛感染到房間內。 “清姐,”助理進來提醒,“可以開始了。” 戲臺臨水,對麵倚欄階梯狀擺放了不少竹椅,像是古代的戲樓。 隻是前來聽曲的都是西裝革履,或者配合環境穿了馬麵裙、旗袍等。 “月明雲淡露華濃,欹枕愁聽四壁蛩……” 小生“潘必正”上臺後,盛瀾清藏在幕後,眼神往對麵一落。 首座其中一個就是席玉。 後麵的人桌上都擺了清茶,隻他還是鮮艷似血的紅酒,深棕的西裝外套,裡麵是同色的馬甲。 格外嚴謹的穿著,也擋不住他那股清雋邪氣的氣質,反而更增添了禁欲感。 到盛瀾清上臺後,收斂了心情,隻唱道:“潘郎,潘郎!你是個天生後生,曾占風流性。無情有情,隻看你笑臉來相問……” 等到“我見了他假惺惺,別了他常掛心”這一句。 她莫名腳步不穩,好在怒中帶嗔的眼神剛應了戲。 一直沒有進展的《玉簪記琴挑》這一折,倒是陰差陽錯有了追求已久的靈韻。 一片叫好聲。 “怎麼會唱這出?” 謝肆探過身去,問一旁的沈清棠:“最經典的不該是《遊園驚夢》那一折?” 沈清棠跟江清晏結婚多年,仍舊像二十多歲的姑娘那般,眼睛亮亮的,足以見得她的幸福。 她托腮道:“盛小姐很少唱這個,但是我覺得她很適合。” 出於直覺,她總覺得盛瀾清不像外界傳說的那般清冷淡然。 而是將熱烈和叛逆,深深壓抑在了骨子裡。 “我請她來,可是花了不少錢的。” 沈清棠斜了他一眼,說道:“認真看。” 全然沒注意到,席玉望向謝肆那同情萬分的眼神。 原定的拍賣會場地不在這裡,隻是謝肆想討沈清棠歡心,才央他把拍賣會定在了此處。 曲終後,紅幕拉起落下。 拍賣師站在會場中間,熱情洋溢地說道:“各位尊敬的來賓,大家晚上好!歡迎參加本次慈善拍賣會……” 一件件拍賣品呈上來,場麵氛圍熱鬧異常。 盛瀾清卸了妝,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就坐。 雪白的旗袍毛領簇著她那張眉目清絕的臉,淡粉的芙蕖花紋更增添了艷色。 沈清棠瞥見她來,笑著從前麵過來,柔聲說道:“盛小姐真不愧是當代昆曲大家,我聽了這折戲,都被撩得不行呢。” 《玉簪記》本就有尼姑陳妙常跟書生潘必正之間的推拉曖昧,最關鍵的是看昆曲演員的本事。 盛瀾清抿唇一笑,謙虛道:“江夫人真會誇人。” 這次的收獲,能夠將情感真正融入到戲中,倒也讓她有不虛此行之感。 “現在是第18號拍賣品……” 盛瀾清下意識往臺上看過去,是一顆26克拉的紅寶石。 很漂亮,耀眼的像碎掉的烈陽。 “喜歡嗎?” 沈清棠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著說:“它叫荊棘鳥,很配你。” 最美妙的歌聲都是自苦難中孕育的花。 盛瀾清猶疑了一瞬,還是搖了搖頭。 她早就過了要靠珠寶來寄托夢想的年紀。 何況,江家隻答應了一件拍賣品,能跟席玉牽扯上的機會隻有一次。 不是不喜歡…… 她強忍不舍,將目光收了回去,心底茫然。 從什麼時候起,打擊席玉這件事變得比自己那些小愛好還要重要了呢? 或許她就是這麼惡趣味的人?這總也算是愛好之一吧。 席玉側過臉,狀似隨意地對謝肆說:“把它拍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啊?” 謝肆一臉“你瘋了吧”的表情。 “我可不喜歡這個。” 他十幾歲的少年時期,還會喜歡這種張揚肆意的東西,妄圖以此博取他人的關注。 後來遇到了沈清棠,她喜歡素凈雅致的打扮。 他也就喜歡上了。 到現在人人都說他像是老牌貴族家庭出身,紳士有禮且禁欲。 “如果不想錯失那件青花瓷,就聽我的。” 席玉不以為意地說道。 謝肆果然猶豫了,咬咬牙舉牌道:“兩億。” 卻是直接抬了一億的價。 “兩億一次,兩億兩次,還有人要這件拍賣品嗎?這可是極為罕見的天然紅寶石啊。” 拍賣師故意拖長聲音。 隻是這次的拍賣品有不少稀罕物,沒幾個人樂意在珠寶這一項花大價錢。 “兩億三次,成交。” 謝肆鬆了一口氣,隨即焦慮地看向席玉。 “你知道的,謝家被我那個不正經的爹敗了不少。這次就是請你來壓陣的。” 隻要是席玉出價的拍賣品,沒有人敢跟他搶。 這就是家大業大的好處了。 “放心。” 席玉答應下來:“隻是,這顆紅寶石歸我。” 席玉本來沒想讓某個姑娘來摻合一下,平白無故打碎謝肆那點小幻夢。 他像老練的獵手,氣定神閑地等待獵物自個兒跑入網中,並不急著要立刻見她。 隻是陰差陽錯之下,她還是來了。 這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