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涵大口吃著蛋羹,聽了俞小滿的話,用力點點頭。 “嗯,明天回家跟奶奶說,讓她幫我約個專家號。最近的體質下降了,跟胃不好有關係,跟我好久沒係統鍛煉也有關係。真的需要調整一下了,要不然我35歲前跑個全馬的理想就實現不了了!你怎麼不吃?今兒這飯太素了,切點醬牛肉吧,你放心,我就看著你吃。” 俞小滿被逗笑了,給自己盛了碗粥,又拿了個花卷。 “你和大盛,上輩子不是獅子就是老虎!靈姐跟我說,胃口不好的時候,就必須少吃肉,尤其是牛羊肉,太不好消化。” “聽人勸吃飽飯,就先不吃,又不是沒日子吃了,好了再說。” 蛋羹吃完了,褚涵開始埋頭喝粥,三口兩口,一個小花卷也吃進去了。 伸手拿第二個,卻被俞小滿攔住了。 “這頓飯不能多吃。臨睡的時候要是餓了,保溫桶裡有山藥小米粥。這兩天一定要少吃多餐,別給胃口增加負擔。明天去奶奶家,也要記著這事。要管好嘴啊!” 褚涵沒說話,輕輕嘆了口氣,把花卷放下了。 看著褚涵有些孩子氣的表情,俞小滿覺得好笑又心疼。猶豫了一下,掰了半個花卷遞到了他的手裡。 褚涵不好意思的笑了,兩口就把花卷吃完了。 “我以前真沒發現自己這麼饞。每天在工地,我是一到吃飯的點兒就想,要是能吃上你做的飯多好,哪怕是一碗稀飯,一碗麵湯,當然,要是有醬燒排骨,紅燒牛舌尾,香芋扣肉就更沒治了!” 隻說了三個菜,褚涵竟然差點把口水流出來。 看著褚涵一邊自嘲地大笑一邊擦口水,俞小滿眼淚差點流下來。 “等你檢查完身體,讓腸胃恢復恢復,我天天過來給你做飯。” 簡簡單單的一頓飯很快吃完了,褚涵主動要求刷碗,被俞小滿堅決地擋在了外麵。 “去樓下遛一圈,在便利店給我買一條安琪發酵粉。” 褚涵被俞小滿推著出了門,回來的時候,抱了一箱橙子。 “是褚橙,口感特別好。走的時候記著拿。” “不拿,你自己留著吃。我一開飯館的,什麼吃的都有。” 俞小滿拒絕得很乾脆。 “什麼都有也得拿!我還不知道你,掙的錢都是給別人花的,跟自己要多摳有多摳!這麼好的橙子,你才舍不得買給自己吃呢!” 褚涵更乾脆,而且口氣堅決,不容拒絕。 俞小滿笑笑沒再說話。 知己者莫過於他,不到16歲開始掙錢養家,俞小滿習慣了掏錢,習慣了苛刻待己,沒有物欲的人生她都過慣了,要不是有個褚涵,她的生命該有多淒涼! ……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很多人,讓俞小滿看不明白,想不通。如果說從有記憶以來,第一件讓她看不懂的事,就是她的父母為什麼會結婚,為什麼要生孩子。 人之初該是善還是惡,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天生的壞種,不光是俞小滿,俞家的三個孩子都會回答說,人之初如何咱也說不好,但天生的壞種真的有。 父親俞利宏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不到三歲的時候,爸爸得病去世了,媽媽和一個生來腿就有些殘疾的姐姐,辛苦地維持這個貧困的家。 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丁,俞利宏從小到大不僅不事生產,還好吃懶做,稍長大些就染上了賭博的惡習。 為了給俞利宏還賭債,家裡剛分的幾畝薄田沒保住,三間還算體麵的瓦房抵了債。 俞利宏18歲,大過年的債主上門砸了家裡唯一一口鍋,讓本就身體不好的母親一口氣沒上來,當場魂歸西天。 爹媽沒了,殘疾的姐姐俞利麗便成了他的折磨對象。從此不管俞利麗躲到哪兒,法力無邊的俞利宏都能找到她要錢,有時一個人,有時還帶著債主子。 俞利麗的腿有殘疾,就是走路一跛一跛的那種,並不影響日常生活。再加上她人長得漂亮,還聰明能乾,找個好婆家根本不是個問題,但她甩不掉俞利宏啊,有個爛賭鬼的弟弟,姑娘再好也沒人家敢要啊! 一晃都快30歲了,俞利麗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沒個盼頭。可俞利宏就什麼都不耽誤,25歲就帶個大著肚子來歷不明的女人回家,沒幾個月就生了俞小滿。 女人叫袁梅,自我介紹是河南安陽的,比俞利宏小兩歲,兩個人相識在WLMQ,為啥搞在一起,他們說不清,別人更搞不懂。 在俞小滿看來,她的爸媽除了長得像個人,就沒有像人樣兒的地方了。自私自利,好吃懶做,狼心狗肺,喪盡天良,這些詞用在這兩位人間極品身上,都不算過分。 生下俞小滿後不到半年,袁梅就人間蒸發了。不久俞利宏說是要去深圳打工掙錢,也走了。是俞利麗用炒熟的麵糊喂大了可憐的小侄女。 一晃就小五年,期間袁梅從沒露過頭,俞利宏倒是總回來,回來就把家搞得雞飛狗跳。因為他,五年裡有四個春節,俞小滿姑侄二人都是漂泊在外麵躲債。 別以為這就算是頭了,第五年的五月底,俞利宏帶著快臨盆的袁梅回來了。幾天後,她就生了。 這次袁梅一口氣生了倆,龍鳳胎,大的是女孩,叫俞小麥,小的是男孩,叫俞小夏。 和上次一樣,俞小麥和俞小夏六個月剛過,袁梅再一次玩消失,俞利宏依舊過著他醉生夢死爛賭鬼的日子,還是俞利麗拚了命把一雙生來就弱吧的孩子養活下來。 雖然還是淒淒惶惶地過著日子,但俞利麗養大的孩子成了她的幫手,不過才六歲的俞小滿,為她分擔了很多的苦難。 看著那麼小的孩子乾著她這個年紀根本不該碰的活,俞利麗心疼,可也無奈。她想好好疼疼這個可憐的孩子,可怎麼疼?拿啥疼? 又是一年的年底,俞利宏又是帶著一幫債主子上門討債。從早到晚的又打又罵,又摔又砸的場麵,嚇得一歲出頭的兩個孩子哇哇大哭。 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拿走了,連米麵都沒給他們留。俞利宏不知滾到那裡去了,無米下鍋的日子,還得俞利麗頂著。 實在是沒轍了,大年下的,俞利麗隻能帶著孩子們投奔遠方親戚尋口吃的。 結果走了三家,都被趕了出來。最後一家還算善良,看在一點兒骨血的份上,給了他們十來斤的大米和兩斤肥豬肉。 “麗麗,別怨我們心狠,老話說長貧難顧,都是平常老百姓,日子過得緊緊巴巴,養活自己一家老小已經很難了,想伸手幫你一把,也是有心無力啊!” 親戚的話在理,俞利麗哪裡有怨。如果要怨,就該怨自己當初乾嘛要來這世上走這一遭! 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陰著的天下起來蒙蒙細雨。 又冷又餓,兩個小的開始哭了,怎麼都哄不好。 離村子愈來愈近了,濕冷的空氣裡,飄散著煙花爆竹燃放過的味道,熱鍋熱灶烹飪佳肴的味道。 想著家裡那兩間四麵漏風的土坯房子,大過年的空鍋冷灶沒有絲毫生氣;再看看身邊衣著破爛,青皮寡瘦的三個孩子,俞利麗突然就失控了,沖到路邊破舊的土廟裡,放聲痛哭。 “咱們為啥要活著啊!這是活個啥勁兒啊!” 俞利麗反來復出地說著這兩句話,哭得死去活來。 一直哭的兩個小的哭得更大聲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俞小滿也哭了。 她回答不了姑姑的疑問,但她想要快點長大,然後就去掙錢。有了錢,姑姑、弟弟妹妹,還有自己,就能吃飽,能不受人白眼了。 …… 此次此刻,天色暗了,客廳裡的燈溫暖和煦,讓人的心跟著踏實了下來。 凝視著對麵俞小滿那張清秀且不見滄桑的臉,褚涵不禁審視一下自己的內心,依然如初。 “那……那鏡子,我回頭買個新的送去。對不起,不該跟你犯渾。以後不會了。” 沉浸過往中的俞小滿愣了一下,笑了。 “要賠就賠個高級點的哈!算了,那個地方擺個鏡子本來也挺多餘的,碎了就碎了吧。其實……其實不賴你,是我……算了,不說了。聊點別的。” 順著鏡子的話題走,搞不好又得翻車。維持住當前和諧的氣氛,俞小滿生硬地轉了話題。 “靈姐和政哥的事,還是沒有緩。政哥的媽媽前些天去醫院找靈姐了,說是過來解釋,勸兩口子和好,結果一說又說得走犄了,要不是在醫院估計靈姐又得急。其實,這兩口子真的沒什麼大矛盾,就是……就是……我說政哥幾句你可別不愛聽啊,政哥這個人啊,太懦弱,太沒主意,快四十了,眼看就是兩個孩子的爹了,還天天我媽說,我媽說的,真是……” “媽寶男!典型的媽寶男!老武這塊料,一百個優點,就這一個缺點,就把我姐給毀夠嗆!你說他我還不愛聽?哼!我不光說他,我還想打他呢!還他媽的會動手了,找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