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來?可不能慢啊!你看看呀,爺爺,這兩個人可都是當打的歲數,乾柴烈火的,平日裡膩乎在一塊兒,能乾啥呀?該乾的那點事,必是都乾了。這要是哪天一不留神,您孫子一槍打中了我閨女,那可就不值錢了?到時候彩禮給啥價,還不都得你們說了算!” 俞利宏又是一波刷新人類認知下線的發言,讓在座的的所有人羞憤到無言以對。 看著褚涵難堪又尷尬的表情,俞小滿再也壓不住火了,伸手就去拽俞利宏。 “趕緊閉嘴吧!你喝多了!什麼都別說了,回家,回家吧!” 酒精上頭的俞利宏一把甩開俞小滿的手,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她,仿佛一隻餓狼盯著一隻待宰的羔羊。 “咋?你還知道害羞啊?裝啥呀裝!你啥人?你連業(夜)中(總)會的做(坐)臺都敢乾,敢說就沒鉆過這小子的被窩?” 一旁的袁梅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竟然噗嗤笑出了聲。笑容裡滿是譏諷與不屑: “真是能裝,不知道還以為你多乾凈呢!嫌棄我們窮是吧?對,我們窮,可我們乾凈啊!” …… 聚會怎麼結束的,大家都是怎麼離開的,褚涵不記得了,俞小滿也忘了。 生活從那個時刻開始,再次翻轉。俞小滿在褚涵多年嗬護下培養出來的自信心,蕩然無存。 隻是那個時候,俞小麥剛畢業,還沒立起個來; 俞小夏剛進大學還需要她這個姐姐供;俞利麗本來就不好的身體,因為這件事大病一場,一個月起不來床; 艾麗餐廳開了時間不長,投入的錢還沒賺回來…… 總之俞小滿有這樣那樣的牽絆,沒法像後來的俞小麥那樣一走了之。 姑且不提俞小滿當過做(坐)臺...小姐這件事帶來的震撼,單說俞家父母的惡劣人品,算是把褚家人徹底擊敗了。 灰姑娘穿不上不是她的水晶鞋,她認命了。 褚涵是俞小滿心頭的朱砂痣,卻成不了她命中的夫君。 俞小滿徹底斷了進褚家的念頭,卻斷不了褚涵的執念。 “雁過寒潭,雁過而潭不留影;風吹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不是普通境界的人能體會的。 褚涵不在意她的過往,不在意她的出身,但那些留下的影,留下的聲,卻讓他那麼完美的影像蒙塵了。 把紅著眼眶的褚涵抱進懷裡,一下下撫摸著他的身體,俞小滿什麼都沒說。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舍不得失去,又不敢接受。 老天爺呀,我到底該怎麼辦呀! …… 那天俞小滿沒走。一大早起來,褚涵已經出去跑步了。 等他回來,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俞小滿穿戴整齊,正準備出去。 “這些天海鮮價格漲得有點過分,我得去市場看看,拿到第一手材料,才能跟送貨的老王討價還價。雞蛋我特意煎了全熟,溏心的怕是不好消化。麵包已經放在吐司爐裡了,吃之前候按一下就行了啊!哦,咖啡煮好了,千萬別空腹喝,吃完早餐再喝,切記啊!誒,還有,中午去奶奶那裡,也不能貪嘴啊,胡姨包的餃子,做的肉再好吃也得悠著來啊!” 一下子嘮叨一大堆,沒等褚涵回應,俞小滿已經出門了。 站在讓她收拾得乾凈整潔的房間,聞著廚房裡傳來的香氣,褚涵的腦子裡還想著俞小滿溫柔的叮嚀聲。 那份美好,讓笑容情不自禁地爬上了他的臉龐。 洗澡,吃早餐,又處理了助理發過來的幾個郵件,就十點多了。褚涵簡單收拾了一下,關門去了車庫。 開車到爺爺奶奶家,已經十一點多了。 褚家住的是一棟上個世紀初建造的,坐落在睦南道的英式小樓。它是褚家的祖產。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在那個特殊的時期,褚爺爺下放到冀北山區,褚奶奶則去了內蒙古。自家的老宅子一下子湧進了好幾戶人家。 小樓被占了近十年,後來老兩口都被落實了政策,房子就又歸還了褚家。褚涵就是在這裡出生長大的。 這棟已有百歷史年的小樓,如今看來非但沒有遲暮的落魄,相反卻帶著沉香的貴氣。 早就定好了孫子來家吃飯的時間,褚奶奶昨天就開始準備,胡姨專程去了市場,在賣肉的攤位訂了豬肚,宰殺活雞的攤位定了白條雞,說好了第二天一早來拿。 胡姨做這些,都是為褚奶奶轉天給褚涵煲湯準備的。 褚家祖輩是廣東人,即使在褚爺爺的父輩起就開始在北方生活,但在飲食上,這一家人還是保留了很多粵地的習慣。 褚奶奶雖然祖籍是在北方,可卻在幼年就隨著父母去了廣州,大學畢業到BJ讀研究生,才又回到北方生活,生活習慣上也是一派南人作風。 作為職業女性,褚奶奶家務活樣樣拿不起來,唯有煲湯的手藝實屬上乘。 褚涵工作以後忙得不可開交,經常出門,偶爾回天津,多半也就是到老宅陪爺爺奶奶坐個半個多小時,平日裡就靠著電話、微信視頻保持聯係。 這次一走又是三個多月,老兩口對大孫子的想念也是與日俱增。 褚爺爺上午要去醫院參加一個國際學術會議,臨行的時候特意叮囑老伴: 孩子好久沒來了,見了麵多說些他愛聽的,那些讓人不愉快的話,就先不要說了。 褚奶奶雖然不耐煩地懟了老伴幾句,可心裡還是把它當成了事。 孫子從小跟著他們老兩口長大,長成了比他們企盼得還要好的樣子。要說缺憾,就是個人問題處理得不理想,走了彎路,關鍵是至今也調不到正道上來。 想起這事褚奶奶就煩。前一段和老同學一起為孫輩們牽了次紅線,結果那個和俞小滿天壤之別的女孩子,還是不能把這個一根筋的臭小子拉回來。 這麼久才回來,回來後第一個要去的地方竟然是艾麗餐廳。 想著心事褚奶奶一邊嘆氣,一邊給孫子煲湯。 湯煲好了,孫子也到了。 喝著奶奶親手煲的豬肚雞,褚涵的魂兒一下子就到了家。 在褚奶奶的注視下,褚涵喝完了湯,還沒來及喘口氣,胡姨端了剛烤出爐叉燒酥過來了。 當年褚涵的爸爸、媽媽出國了,節骨眼上一直照看褚涵的保姆老母親病重,辭職不乾了,褚爺爺、褚奶奶又要上班又要照顧不滿三歲的小孫子,真是分身乏術。 那個時候,褚家的當務之急就是得請個能做家務還能幫忙帶孩子的阿姨。 可著急歸著急,想找個樣樣都合適的人真沒那麼容易,就在褚奶奶跑中介跑到快絕望的時候,碰到了胡亞麗。 這一碰就碰出了緣分,碰出了交情,碰出了感情。 二老把他們口中的小胡當成閨女一樣憐惜,胡姨也把他們當成父母般孝順,把從小帶到大的褚涵當兒一樣疼愛。 胡姨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出生的人,18歲下鄉去了內蒙,24歲選調回城頂替媽媽,到棉紡廠當工人。 工作來之不易,好強的胡姨很珍惜。十幾年來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技術能手,勞動模範,三八紅旗手,所有的榮譽都是她一步一個腳印乾出來的。 苦乾十多年,胡姨一路從工人提拔成了以工代乾的車間主任,本以為前程一片大好,卻趕上體製改革。 還沒弄明白改革啥,工廠就倒閉了。那年胡姨剛好36歲,本命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丈夫老周跟她同在一家企業做工,保全工。廠子一黃,兩口子一起失業。 生活給了胡姨一陣暴擊,她卻沒有自怨自艾的時間。 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歲數,拿著有數的遣散費,兩人一天也不敢耽擱,必須得馬上找到工作啊! 可他們這樣條件的人又能乾什麼呢?沒學歷,沒本錢,往四十奔的人,也就隻能拚盡著最後的一把子力氣養家糊口了。 從車間主任到保姆,胡姨不是沒有過不甘或困惑,但很快她就想通了,靠勞動生活本就沒有什麼高低貴賤,更何況她命好,一下子就進了褚家的門。 褚家夫婦倆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表麵看起來有些孤傲,很多世俗的客套和禮貌也不甚了解。 剛剛接觸到他們的時候,或許會讓人覺得他們不是那麼親切,不那麼好相處。但隻要你和他們一處,必會被他們身上的簡單和質樸打動。 從到褚家的第一天起,胡姨就知道自己來對了地方,褚家爺爺和奶奶都是這世上難得的大好人。 如今的胡姨也已經60多歲了,當了姥姥。 從中年到老年,她陪著褚爺爺、褚奶奶一起老去,陪著褚涵從幼兒到成年。 她和他們之間,早已不是什麼主仆的關係,他們是彼此的親人。 跟褚奶奶一樣,知道褚涵今天來家裡吃飯,胡姨也是從昨天就忙乎。 冰糖燉肘子、清蒸魚、上湯娃娃菜,還有茴香蝦仁餃子,看似誰也不挨著誰,可樣樣都是褚涵最愛吃的。就連這剛剛端上來的叉燒酥,也是專門給他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