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事,俞小滿真的還不太明白。 酒樓這邊最近開了晚茶,12點以後,總有娛樂總匯那邊的客人過來。 男男女女的,吃頓點心都能吃個4位數。那些衣著暴露又招搖的女孩子,就是人們嘴裡“小姐”,說難聽點,叫“雞”。 俞小滿和她的姐妹們都看不起這些人。雖然她們知道,好生意是她們帶來的,但那又如何? 你以為“笑貧不笑娼”這話是真的啊?天真了!這個世界的人啊,笑貧又笑娼! 隻是俞小滿沒有看懂一件事,凡是從那個大門裡走出的女性,在他人的眼裡都不再乾凈,即便她們叫“銷售員”。 因為此銷售員大概率會不同於彼銷售員,同樣的勞動,她們可能是躺著乾的。 這個想法或許是不對的,但就算不對,這樣的輿論下,清白的女孩子又何苦去染這一水呢? “小滿,千萬不要為了錢犯糊塗。環境對人的影響是很大的。不要說什麼出汙泥而不染,有乾凈的地方呆著,乾嘛要去染那一水呢?” 褚涵的表情很嚴肅,他在意這個女孩,他不能讓她稀裡糊塗地走了歪路。 褚涵的話讓俞小滿一下子醒了盹,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臉都紅了。 “嗯嗯,我懂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錯了。我呀,就是太貪心了,就我現在這個資歷,這個年齡,薪水已經很高了。就算是不加班,一個月我最少也能掙個7、8千,那些來吃飯的大乾部們總說,我的工資比他們還高呢!” 俞小滿臉上的懊悔和羞澀,讓她的漂亮變得越發生動。 褚涵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對,你已經很棒了,很多事不要急在一時。我跟你說過,在我心裡啊,你一直都是個了不起的女生。小滿,我倆是最好的朋友,以後有什麼困難,記得第一時間找我。我跟你說過的,雖然我隻是個學生,但在很多方麵,我比你想得還要強大。” 褚涵瞇著眼睛笑了。笑得俞小滿近乎要昏厥了! 第一次,少女的內心明確地吶喊—— 褚涵,我愛你!我一定要努力,成為一個配得上你的人。 …… 褚涵走後不久,俞小滿就報了駕校,沒事的時候還去廚房跟相熟的師傅打個招呼,練練灶上的手藝。 雖然不是那麼專業,可舉手投足間散發的靈氣,讓很有幾分傲氣的廚師長都誇她有天分。 努力工作掙錢,努力學習提升自己,忙裡偷閑跟褚涵聊聊天,俞小滿開心的做夢都是笑著的。 隻是這樣的幸福她配擁有嗎? 還沒等到駕校開課的通知,家裡出了大事。 一向好吃懶做的俞利宏某天突然心血來潮,要憑自己的勞動掙錢。於是就拿著女兒的血汗錢,買了輛二手的,經過改裝的農用三輪,到縣城的公交車站拉人跑運輸。 偷了大半輩子懶的人,俞利宏乾起活來也是漫不經心。車子提回來也沒好好檢查就直接上了路,結果開了沒多會兒,剎車就失靈了。 錢一分還沒掙到,先出了交通事故,不但傷了自己,要命的是還把一個懷孕三個月的孕婦,撞得差點流產了。 私自改裝農用車,無證運營,還喝了酒,俞利宏折了腿還全責,各種賠償總共十萬加。 處理事故的交警說了,不賠的話,就把俞利宏直接給拉到監獄去。 “倒黴事”又成了俞小滿的罪過,兩口子拿著電話輪番嚇唬俞小滿,又哭又嚎的。 翻來覆去一句話,敢不管,他們倆就去死。 十萬,上哪去拿十萬!俞小滿撂下電話,氣都喘不勻。 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看著腳下明亮光鮮的廳堂,女孩的內心隻剩下了絕望。 俞利麗帶著姊妹三個在除夕四處借錢的場景再一次湧入腦海,姑姑那一聲聲我們為什麼要活著的吶喊,一遍遍地在耳邊回響。 生活總是讓懂事的人承受更糟的結果和感受,俞小滿無比悲觀地想,與其背著這座山過一輩子,還不如早點解脫。 就算來世做不了人,也沒什麼好遺憾,因為這樣的人,她做夠了。 整個晚上,俞小滿魂不守舍,下錯單上錯菜,打壞餐具,怠慢了客人,所有不該犯的錯她都犯了,王詠一忍再忍,最後還是當眾把她臭罵了一頓。 俞小滿借著這個茬口,跑到角落裡,狠狠地大哭了一場。 俞小滿哭,王詠站在一邊看。看到她哭夠了,就開了口: “不管家裡出了什麼事,需要多少錢才能擺平,你也不能亂。沒了這份工作,你更完蛋。” 俞小滿有些詫異。 “你怎麼知道我家出事了?” 王詠麵無表情,聲音中卻帶著溫情。 “你的麻煩除了錢還能有什麼?又是催命鬼的爹娘的事吧?要多少啊?一兩萬我還是有的,再多就拿不出了。” 俞小滿的眼圈又紅了。 “俞利宏開‘狗騎兔子’(方言,機動三輪車)出了事,自己骨折了,還撞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孕婦,差點流產,現在還在醫院保胎。七七八八加一起,至少十萬才能了事,不然他就得去坐牢。他坐牢也活該,可我妹和我弟馬上就該中考了,家裡出了這樣的事,這必是考不成了啊!真是冤得慌,我和他們這些年的努力,全白費了!” “啊?你是哭你弟和你妹可能沒法中考?” 王詠不解的表情,讓俞小滿情緒瞬間爆發: “對,我隻心疼我姑,我妹和我弟!他活該!他早該找個能管他的地方呆著去了!他算個什麼呀,生了孩子不管養,我們自己養自己成嗎?也不成!你想好好活著,他立刻跳出來給你添堵!我沒到16就來天津打工,從那天開始,家裡所有的開銷歸我管,還要幫他還賭債。我拚了命也要供我妹和我弟念書,就想讓他倆將來能離開那個家,能過上人的日子,讓我那可憐的姑姑也能喘口氣!他和她,根本就不配當爹娘,根本不配!唉!我們姐仨兒也不該來這世上!” 平日裡總是掛著笑的臉上,此刻滿是眼淚,俞小滿的麵目頗有些猙獰。 王詠愣了,心剎那間一陣亂。 都是苦孩子出身,一樣挨過苦,她說的話王詠能懂。 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王詠竟然笑了。 “以為你是軟和的性子,結果還是個暴脾氣。行了吧,俞小滿,什麼配不配,該不該來的,這就是命。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人也一樣。鳳凰和雞雖然天差地別,可鳳凰裡也有歪瓜裂棗,雞裡麵也有出人頭地的異類。我們這些雨天沒傘的孩子,早就該學會自己承擔風雨。別死了活了的矯情了,在咱們這樣的地方乾了那麼久,怎麼還是那麼沒見過世麵的樣兒啊?十萬算啥呀?咋也算不上天價,在咱這兒擺兩桌就花上這些錢的也不在少數。” 王詠的話讓俞小滿冷靜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擦擦哭紅的雙眼,她還是忍不住嘆氣。 “怎麼能跟那些有錢人比啊,別說十萬了,一萬對我來說也是天價。我實在是掙不來。” “掙不來就借唄!” “借?找誰借?誰能借我?就算能借,我又拿啥還?別看我掙得不少,可也是月月光!前些年拉的饑荒得還,家裡生活費我得掏,弟妹上學的錢,我姑看病吃藥的錢,還有兩個吸血鬼的月錢,都給完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我手裡就沒幾個子兒了!不怕你笑話,我學車的一千多學費,存了小半年。十萬塊,要命我也還不起呀。” 俞小滿的話讓王詠一陣心酸,可還是笑了。 “這麼大的眼就不要瞪了,嚇人!我也知道十萬是大數,不過你要是想解決燃眉之急,倒也不是沒轍。” “你認識借高利貸的?我也想過借,可聽說借十萬至少得還二十萬,我也沒這個能力啊!” 王詠白了俞小滿一眼,一臉的不屑。 “誰跟那些玩意打交道啊!那都是些臭流氓,到什麼時候都不能碰。我是讓你找老板借。” 這回輪到俞小滿翻白眼了。 “老板能叫上我名字已經是我的榮幸了,還找人家借錢,做啥夢了啊!” 俞小滿說得沒錯,花盛的老板實在不是一般人。 飯店、洗浴中心、‘業.總會’在天津開了好幾家,秦皇島、濟南也有分店,最近BJ店也在裝修了。 就這企業規模,老板的個人資產早已過億,光天津店的員工就有好幾大千。 最近幾個月,俞小滿是老板出席的飯局的專屬服務員,算是有幸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估摸人家轉回頭也就忘了呢! 不過王詠也沒瞎說,他說找老板借,準確說是找公司借。由頭就是俞小滿和褚涵說的推銷紅酒的事。 那陣子紅酒熱,利潤高得嚇人,大老板簽了代理合同,覺得即便銷售渠道不暢,光供應自己的企業,自買自賣也是很劃算的。 隻是雖然信心滿滿,可真的實施起來,市場並沒有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