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桌喝了不少酒的俞小夏瞇著一雙笑眼走了過來,接著田美秀的話茬,舉著手裡的酒杯認真地說: “對對,嬸子您說得對著呢!姐你一定會越來越好的。你和涵哥結婚回門的時候,咱也大辦。照著燕子姐這樣辦,我來給你辦。” 俞小夏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拍著胸脯。自信的模樣,讓他的一張娃娃臉有了氣勢。 看著這笑盈盈的兩張臉,不知怎麼的,田美秀毫無征兆地流了眼淚: “兒啊,這輩子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姐呀。當初跟著我和你叔乾的時候,滿才16啊,就是個乾巴瘦的小丫頭啊。在城裡還是得爹媽嗬護的孩子,可她就硬是擔起了你們一家子老小的吃喝拉撒。兒啊,你姐這十幾年過得不易啊,比你想的還要不易啊!你長大了,出息了,必要記著鹽打哪鹹,醋打哪酸呀!” 田美秀一口一個兒地叫著,動情的樣子瞬間打動了俞小夏,一剎那就紅了眼眶。 叫聲姐,就哽咽地說不出話了。 看著善良慈祥的長輩,有情有義的弟弟,讓俞小滿紅了眼眶,卻也感到欣慰。 這麼多年的心酸苦累,有人理解,就算值了! 舉起手中的酒杯,俞小滿一飲而盡,想說幾句話,卻被推門進來的新娘新郎打斷了。 喜氣洋洋的兩個人一掃屋內有些傷感的氛圍,把歡聲笑語帶進了每個人的心裡。 人這一輩子啊,風風雨雨,坎坎坷坷,為了心裡想著的那個目標,多難也得堅持。吃飽穿暖了,就想著吃好喝好,吃好喝好了,就發現還有更好的等著你去拿。 沒誰心甘情願地知足,所有的知足都是因為力不從心,明知過了這座山就有更好的風景等著你,還有力氣的你怎麼可能停止追逐的腳步。 …… 俞小夏是利用周末假期回的老家,參加了喜宴,轉天下午就得回去。 一大早俞小滿起來趕了個集,買了不少當地的特產,回到家便開始收拾。 俞小滿在屋裡忙活,俞利麗也沒閑著,在廚房煎炒烹炸。 平日裡幾乎滴酒不沾的俞小夏昨天喝了不少,一覺醒來竟然快十點了。洗個澡出來,俞利麗做的早午餐也端上了桌。 “一點就得出發去車站,一頓頂兩頓,這一餐你要多吃點。” 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可對於遠離故土的人來說,這充滿著家鄉滋味的茶飯,才是真正的人間極品。 “吃太多了。在上海我一天也吃不下這麼多的飯。姑,天天吃你做的飯,是福氣也是麻煩,會胖的。” 俞小夏喝光碗裡的最後一口湯,不小心還打了個飽嗝。 俞小滿笑著表示贊同,起身沏了三杯清茶。 “同樣的飯,用老家的東西一做,味道就是不一樣。就連水也一樣,同樣的茶沏出來也比在外麵沏的好喝。” 俞利麗把想和她一起收拾的俞小夏推回了屋裡,麻利地收拾了廚房洗了碗,叮囑了俞小夏路上要注意安全的話,就出去了。 縱使侄子侄女怎麼阻擾,乾了一輩的俞利麗還是給自己找了個活乾。 看著姑姑的背影,姐弟二人也是無奈。 “箱子裡是些土產,你分給同事們吃,冰袋裡的兩個保鮮盒,是姑一早燒的肉和排骨,回到家裡記得拿出來放在冰箱裡。抓緊吃。三天吃不完就不要吃了。茶葉是今年的新茶,不錯的,我多買了些。記著裝在袋子的茶,自己喝,拿給同事喝,那三個帶包裝盒的送給領導。其實都是一樣的茶,帶包裝顯得對人家更重視些。” 俞小滿開始打包箱子。姐姐的話讓俞小夏笑著點點頭。 “放心吧,姐姐。你給我準備的這一大箱子東西,可是能幫我圍上一大波人呢!” 看著弟弟頗有些天真的麵龐,俞小滿隻覺得欣慰。十幾年前,生活在這個地方的孩子,可憐得飯都吃不飽,哪能想到會有今天的日子。 “姐,你記著給小涵哥哥多帶些茶回去,還有筍乾他也喜歡吃。好久沒見哥哥了,真挺想的。以前一起吃飯,總是他喝酒我喝飲料,現在我也能喝一點點了,有機會一定得來個不醉不歸。” 雖然起床是還有著宿醉的難過,但喝了家鄉的清茶,俞小夏緩過勁了,躍躍欲試地想跟他的涵哥比劃比劃了。 每當弟弟把對褚涵的敬愛表現出來的時候,俞小滿總是又開心又難受。 以前她還會跟他解釋,從當年爸媽他們去天津,他們的戀愛關係就結束了。褚涵和俞小滿,不過就是好朋友。男未婚女未嫁的,總這樣讓人誤會,時間長了你姐我到底還嫁不嫁人! 這話說過好幾次,俞小夏從難過勸說到置若罔聞。俞小滿想,弟弟也是煩了了自己口是心非的這一套了吧。 “工作中應酬少不了喝酒,可不能貪杯。酒不是好東西,傷身,況且你也沒量,喝多了失態就不好了。” 不管俞小夏多大了,俞小滿的心裡他就是個孩子。俞小滿也習慣了姐姐的教訓,乖巧地點頭。 一點剛過,俞小滿送俞小夏去了火車站。回到家歇了一會兒,盛了早晨姑姑燒的肉,和自己在集市買的青菜,開車去了俞利民的家。 俞利麗今天上中班,晚飯不回來吃。 俞利民的親家一早就回了深圳,一對兒新人開車去袁山玩,累了好幾天的老兩口,終於鬆下來了,一時間晚飯都懶得做。要不是俞小滿過來,倆人就準備餓一頓了。 俞小滿沒讓他們動彈,親自掌勺,三個人吃了一頓簡單卻挺美味的晚餐。 吃完飯田美秀摁著俞小滿不讓她去收拾,俞利民主動承擔了洗碗的工作,還沏了茶讓她陪老婆聊天。 脾氣暴躁的俞利民老了以後性子變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點火就著,雖然還是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可也是眼見著軟和了好多。 娘倆一晃快一年沒見了,說得都是些東家長李家短的閑話。 俞利民收拾完回屋坐在一邊聽了一會兒,突然就直愣愣地問: “夏夏出息了,國家乾部,吃上了皇糧;你姑這些年也是不愁吃喝,過得挺滋潤,你就別拖著了,啥時候和小小涵辦事呀?都三十多了,還有啥本錢耗著!” 俞利民就算是好心,也說不出讓人愛聽的話。田美秀狠狠瞪了他一眼: “狗嘴吐不出象牙!好話沒好說!滿,甭搭理他!” 被老婆這麼一懟,俞利民有些生氣: “說好話她就不到三十了?你們都順著她說,說她本事,能耐大,能耐再大也不能當老姑娘呀!還有啊,褚涵多好呀,還有什麼可挑的!哼!我現在是老了,要是當初,能容得你這麼任性!我大巴掌乎著你,也給你乎到他家去!” 俞利民橫眉立目,再現當年混不吝的“風采”。 田美秀和俞小滿對了個眼神,忍不住都笑了。 “剛你還說他變脾氣了,打臉了不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就是個渾人!” 田美秀邊笑邊指著俞利民數落,不過還是接了“渾人”的話茬: “小滿呀,你叔話說得確實混,可也有在理的地方。別拖了,拖到啥時候是個頭呢?小涵這麼好的人,錯過了就沒了。你也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啥心性我們還不清楚?知道你別別扭扭這麼多年到底為了什麼,也知道這道坎兒確實不好過,可那又怎麼樣呢?這是命。小涵就是老天爺心疼你,給你的福報!不能辜負啊” 話題硬生生的轉到了她身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俞小滿沒法逃避,隻得苦笑應答: “現在好多年輕人都不願意跟長輩聊天,就是怕你們催婚。你們不會想我以後也不願意回來吧?” “你不回來,我和你嬸就去找你!你還敢不讓我們進家門不成!想不讓我們嘮叨可以,趕緊跟小涵結婚!” 俞利民惡聲惡氣的說著心裡對侄女的牽掛,田美秀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這孩子主意正,我和你叔的話你不會往心裡去。咱先把結婚的事撂下,滿呀,背著包袱做人累不累?過去的事,該放下就得放下。再說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是個正派孩子,我們都可以作證,小涵更是從來都沒懷疑過,你又在這兒瞎折騰什麼?” 俞利民立刻表示贊同。 “你這個孩子啊,就是太要強,眼裡不揉沙子。人這輩子要是像你這樣,那真是活不起了。滿呀,別鉆牛角尖,別自以為是地琢磨別人的心思。要不是打心眼裡稀罕你,小涵這麼好的條件,不會陪著你耗到今天。你這樣做,不是為了他好,是在做對不起他的事!” 俞利民的話讓俞小滿沉默了。 沒有什麼當局者迷,也沒有燈下黑,隻有那道誰也幫不了的,自己如何也邁不過的坎,這個坎叫自卑!它害了自己,也害了褚涵。 讓叔叔嬸嬸數落了一晚上,俞小滿心裡不舒服,卻也暖和。有長輩嘮叨,才算有個家。 從他們那裡出來,俞小滿開車到了俞利麗工作的廠子裡接她。 娘倆回了家,俞利麗吃了飯,跟侄女聊了會兒天就去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