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爺爺伸出手拍了拍俞小滿的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贊： 　　“真是個聰明孩子，怪不得涵涵他們都說，小滿同學是個女狀元！” 　　“咳，那是他們損我呢！女狀元是給我起的外號！小時候他們幾個總損我，欺負我是老坦兒，沒見過世麵，總乾露怯的事。尤其是鳴鳴，最損了！不過後來我也是老坦成精了，也總損他們，欺負他們！” 　　褚爺爺被俞小滿逗得哈哈大笑，想起過往，俞小滿也是忍不住地想笑： 　　“其實讓人叫老坦這事我挺不服的，可好多時候吧，又真是沒法不認。我再給您講個好玩兒的事兒。” 　　褚爺爺饒有興致地看著俞小滿，俞小滿也是不吐不快： 　　“涵涵剛提回這個車，我看這座椅顏色這麼淺，怕到時候不好清理，就也沒跟他商量，量了尺寸，匝了一套座椅套。匝得可合適了，比外麵店裡弄得都好，裝上以後服服帖帖的，就跟原裝的一樣。然後也沒跟他打招呼，就給裝上了。結果您猜怎麼著？” 　　“他嫌土不讓裝？” 　　“哈哈哈，全中！涵涵上車一看就急了，命令我馬上、立刻全部給摘下！還威脅我要是再敢給它套上，這車他就不要了。開始我真挺不服氣的，後來再看看，才覺得我這審美真是土家族的！真的是老坦！” 　　話音一落，爺倆同時放聲大笑。 　　笑聲回蕩在車裡，飄散在街道上。 　　這一刻，他們仿佛都看到了褚涵，看到他生氣跳腳的樣子，聽到他開玩笑調侃損人的聲音。 　　那個調皮的，好玩的，跟小孩子似的人；那個認真的，投入的，為了事業全心全意的人； 　　褚涵啊，我們真的想你，太想你了。 　　俞小滿的心情沉重，爺爺奶奶又能輕鬆幾分？ 　　隻是在這個時刻，一生經歷過那麼多風風雨雨的老人，總是用樂觀豁達的態度鼓勵著自己。 　　自己好好的，就是對孩子們最大的支持。 　　作為長輩，當然希望兒孫生活永遠一帆風順，但希望是希望，現實是現實。 　　人這輩子，沒有想不了的福，也一樣沒有吃不了的苦。既然無法準確預判那塊雲彩會下雨，偶爾因為沒帶傘挨了淋也得受著。 　　老兩口做足了心理建設，行動上也是一步不落。 　　孫子這些年收入高，可花銷也大。 　　年輕一輩的消費觀念跟老一輩不一樣，二老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褚家家境殷實，老兩口對於錢財的態度跟一般的老人並不一樣。把它們花在有用的地方，花多少他們都不會心疼。 　　打個官司要花多少錢，俞小滿從未跟他們提過，但爺爺奶奶心裡有數。這不是筆小開銷，孩子們很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耗盡積蓄。 　　縱使二老堅信孫子是無罪的，但世事無常，要對未來充滿騏驥，也要為它的不確定性做好準備。 　　80多歲了，能做的真的不多了，但他們會把全部的財富拿出來，為孩子做個最基礎的保障。 　　老兩口郊外的別墅已經找中介掛出去了，理財、保險、股票能變現的都變現了。 　　孫子、孫媳婦都不是貪財愛錢的人，但老人這麼做，就是為了讓他們以後的生活多一分底氣，多一分重新打拚的勇氣。 　　“我們能做的不多，但隻要他們有需要，我們就是他們最堅強的後盾。” 　　爺爺的話讓奶奶頻頻點頭，但也特別傷感： 　　“我是恨不能自己再能多護著寶寶幾年啊！孩子除了我們倆，還有誰疼！可咱們這歲數，又哪有個準兒！唉，懷恩是指不上的，這個人那，真是讓人無語了。” 　　看著老伴不禁紅了的眼眶，褚爺爺又能說什麼呢？ 　　對自己的兒子責備，指責，在這個時候，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 　　褚懷恩當初不顧父母的反對，一定要按原定計劃離開，完全是太太的意思。 　　知道褚涵出事的消息，褚懷恩挺著急的，立刻就跟劉佳宜說了。 　　劉佳宜通情達理，不但給公婆打了慰問電話，知道褚涵的未婚妻和朋友替他打官司請律師，還特別提醒丈夫一定要出一份錢。 　　但當褚懷恩跟她商量自己要去見褚涵的律師，並且要延期簽證的時候，劉佳宜卻給他做了很有深度的分析： 　　你們父子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平日裡根本沒有交集，如果現在你去和律師見麵，作為父親，你在這個案件裡必要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你再讓他的未婚妻、朋友作為代理人，是否合適？ 　　如果你做了代理人，就算經濟上的壓力我們承擔得了，但在國內打官司這樣的事，你真的玩得轉嗎？ 　　褚涵不僅是你的兒子，他還是一個上市公司的高層。他涉及的案子很復雜，具體會是哪方麵的問題誰也給不出明確的答案； 　　我們的公司已經進入IPO階段了，這個時候，作為公司的重要股東，高管之一，是一起大案的嫌疑人的父親，還是他的代理人，其影響肯定不會是正麵的吧？ 　　現在公司整體機製還不健全，各方勢力都在爭權奪利，我們作為股東，怎麼才能站穩腳跟，獲取最大的利益都還沒個頭緒，把這麼大一個把柄交給對手，怎麼看都很不值。 　　“懷恩，我理解你做父親的心情。但你真的要全麵考量利弊。你在中國，能為小涵做得事真的有限，但你留下對我們今後事業的影響可就真的難以估量了。當然，怎麼做，最後你來做決定。怎麼做我都理解。” 　　劉佳宜從始至終平心靜氣，不急不躁，卻把褚懷恩說亂了套。 　　一夜未眠，怎麼都覺得老婆說得有道理。 　　被情感左右的理智往往會做出錯誤的判斷，那些沒意義且廉價的感情還是應該給正事讓路的。 　　所以不管父母如何給他臉色看，褚懷恩還是義無反顧地回了美國。 　　回國後褚懷恩跟父母打過幾次電話，關心父親的身體，也詢問了兒子的情況。 　　父親多少有些帶搭不理，母親乾脆連電話都懶得接，發過去的微信更是連回都不回。 　　大年初一，褚懷恩一大早就跟父母視頻，給他們拜年。講了些吉祥話，還叫上了劉佳怡和褚軒也在視頻中露了臉。 　　褚軒一如既往地吊兒郎當，隻是一句特別真誠的一句祝哥哥好運，平安，讓二老很感動。 　　褚奶奶一個勁兒地誇Daniel長大了，懂事了，說得褚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劉佳宜的拜年話比那爺倆說得都好聽，但沒有一句說進公婆的心。 　　一句句中國這樣，中國那樣的，更是讓人聽不下去。 　　褚家二老始終對兒子的第二任妻子喜歡不起來，個性上的缺點是次要的，主要還是因為她自始至終表現出來的莫名的優越感，以及對祖國淡漠的認同感。 　　臺灣人，也是中國人。我們臺灣如何，你們中國又如何，這樣的話在褚家不可以說； 　　我們美國怎麼樣，你們中國怎麼樣，即便你是美國籍了，可你還是姓褚，身上淌著的是中國人的血液，這樣的話在褚家更不可以說。 　　對著屏幕，看著兒媳旁邊的褚懷恩，褚爺爺沉吟了片刻，用很客氣的語氣，說了很嚴肅的話。 　　“懷恩，有些話我一直想跟你說。你現在是入籍美國了，可你在中國出生，你的基礎教育也是在中國完成的，中國還有你的父母，有你的兒子，就連你現在在做得事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是紮根在中國的！所以，我真的聽不慣你們說中國如何，下次跟我講話，記著請說祖國！” 　　褚爺爺的話擲地有聲，讓對麵的褚懷恩和劉佳怡很是下不來臺，吭吭哧哧地說不出話。 　　拜年儀式就這麼草草地收場了。放下電話褚奶奶給褚爺爺點了個贊，爺爺有些不好意思： 　　“我話說得有些重了，針對性有些強了。畢竟是兒媳婦，我一個當公公這樣說話，多少有些失禮了。” 　　“說得恰到好處。兒媳婦我們管不著，兒子我們還是有管教的權利吧！聽他們一家子中國這個中國那個的說著，心裡就別扭！懷恩這孩子，真的讓人失望！你看他從頭到尾提小涵一句了沒？要不是你提醒他這兒還有他一個兒子呢，他是不是就忘了呢？這個人啊，不但薄情，還忘本！你不但應該教訓他，打他都應該！” 　　“閑居非吾誌，甘心赴國憂”，老一輩知識分子的風骨和對國家的赤忱之心，就是這麼的令人欽佩。 　　這邊的父母不開心，放下父母電話的褚懷恩也鬱悶。 　　二十多歲離家，褚懷恩的三觀和父母早就有了質的分別，很多父母特別看重的東西，在他眼裡真的一點都不重要。他承認，自己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可那有怎麼樣？利己又沒有害人，不可以嗎？父母接受不了他的價值觀，相反，他也沒覺得父母的那一套有什麼可值得敬重的。 　　同樣鬱悶的，還有劉佳怡。 　　和褚懷恩結婚二十餘載，她知道自己始終沒有得到過褚家二老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