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 白瓦巷。 葉玄一襲雀衣黑衫,閑庭信步走在巷子裡,不時屈指彈出一道伏魔之力。 一隻隻諸如“燈籠鬼”的普通鬼怪應聲炸成陰氣,隨風消散在空中。 如今《驕陽伏魔體》上卷大成,一身伏魔之力威力倍增。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體內天地氣息總量嚴重不足,若是全力施展,最多隻能夠支撐十個呼吸。 沒有辦法。 葉玄隻好多買了些回息丹。 但馬上詭月圓滿降臨,市麵上的丹藥、驅邪之物都開始漲價。 繡衣衛的供應也極為有限。 畢竟每個人都想保命。 “葉玄。” 突然。 巷口傳來一道略帶顫抖的喊聲,熟悉的魁梧身影喘著粗氣,正是趙恒。 “縣西張虎一家四口被人當狗宰了。” …… 縣西。 泥柳巷。 狹仄灰瓦平房排在青磚路兩側。 熟悉的街景映入眼簾。 當初葉玄在這裡被兩隻倀鬼伏殺,最後殺了鐵青倀鬼。 趙恒站在不遠處。 隻見葉玄推開張虎家木門一個縫隙,瞥了一眼便關門退回巷子裡。 “誰做的。” “不清楚,報案的是張虎小舅子,他來看姐姐,結果推開門就發現一家人死在了院子裡。” 趙恒說出自己目前知道的一切,拍了拍葉玄單薄的肩膀,隨後開解道。 “你也別想太多,我就是知會你一聲,畢竟上次這人給你送鹿妖屍體回來了。” “這年頭,每天死個把人太正常不過了,縣裡比這慘烈的滅門案多了。” “嗯。” 聽著葉玄淡漠的聲線,趙恒繼續道:“你不是缺功德點嗎?我問我爹了,黑市最近在求一顆八角玄冰草,開價一萬兩白銀,兌換成功德點能有八千多。” “還有一些懸賞令,幾百上千兩銀子的,你可以看看,積少成多,以你的實力,一個月內也能攢下來。” 回頭拍了拍趙恒肩膀,葉玄笑道:“好,謝了。” 見他露出笑容,趙恒把胳膊搭在他肩上:“這算啥大事,你要是開口,我這兒還有快兩千兩,一並給你就是,以後你成了燕衛掙了再給我。” “行,趙哥和我心連心,我把趙哥擱兜裡。” 兩人離開泥柳巷,一路說說笑笑,似乎忘了剛才的事,徑直走進縣東一家酒樓,點了一桌好酒好菜。 “來,今天我做東,明天就是滿月了,你兩條腿都得跑斷,吃飽喝足了才有勁兒。” 趙恒給兩個杯子斟滿酒:“喝。” 半個時辰後。 魁梧身軀癱軟在桌上,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葉玄知道,這家夥心裡也並不平靜,卻還寬慰自己。 心眼不差。 拒絕了小二幫襯,一手抓著趙恒的腰帶走下樓梯。 葉玄給了車夫一貫銅錢,讓他送喝醉的趙恒回繡衣衛。 “大人,這錢您收著。”車夫拿著錢站立不安。 “滾。” 看著把人丟在車上的單薄背影,頭也不回吐出一個字,車夫通體一震,隻覺一陣凍體殺意襲來,站在一動不動,待葉玄走遠後才發現後背濕透,連忙捂著胸口大口喘氣,恢復片刻,佝僂著身子一路小跑拉著車送人回去。 泥平巷。 一個稀鬆平常的破爛巷子,土墻灰瓦,除了幾隻烏鴉嘎嘎叫著,連隻雞都瞧不見。 當。 當當當。 當當。 骨節分明的手掌攥拳落在木門上,按一三二的節奏敲出。 兩個呼吸後。 破爛的黑色木門打開一條縫隙,露出一張尖嘴猴腮的臉。 “乾嘛的?” “消息。” “哪的?” “縣西泥柳巷,張虎一家被誰宰了。” “五十兩銀子。” 看著麵具男攤開手掌上的幾枚初境壽丹,尖嘴青年盤算後點頭道:“等著。” 木門緊閉。 片刻後又打開,兩隻指甲蓋泛灰的手將一張紙條繃緊在麵具男眼前,寫有幾行蝌蚪小字和幾個麵孔的畫像。 記住內容,麵具男交付壽丹後轉身離去。 尖嘴青年伸手把信紙一卷塞進嘴裡,輕輕掂了掂壽丹後喉嚨一動,隨後關緊破門。 ……差役……陳浪。 麵具男呢喃著幾個字眼,眼底古井無波,正是葉玄。 方才和趙恒喝酒時從他嘴裡套出黑市賣消息的地方。 立馬換上一身舊衣,買了一個麵具戴上過來。 縣北。 雙福酒樓。 五個穿著官服的差役在二樓包廂喝著小酒,正是當值的時候,卻都喝的醉醺醺。 “嘿,那張虎媳婦兒還挺潑辣,咬了我胳膊一口。” “好好的前途不要,非守著那媳婦兒老母,得,一家人整整齊齊上路。” “可惜那小女娃子一巴掌就扭斷脖子了。” “都怪你手賤,典史可好那白幼瘦了。” “哈哈哈哈!” 包廂傳來一陣爽朗笑聲。 外麵搭著毛巾,拎著托盤的小二規矩站著,等裡麵幾個差爺隨時喊他。 忽然他看見一張青色麵具,隨即便暈了過去。 收起手刀,用巧力輕輕一腳將小二踹到遠處墻角。 聽著毫不遮掩的嘈雜說話聲。 麵具下的臉頰微微發硬。 於是更硬的拳頭一瞬間轟破了包廂三指厚的木門。 嘭! 木屑紛飛,黑影閃進包廂,不等幾人反應,粗糙手掌釋放伏魔之力封住了整個空間。 初境圓滿的氣息展露,護體真氣覆蓋體表,尋常刀劍根本無法破開。 幾個差役顫顫巍巍起身:“兄弟有話好說,我們哥幾個什麼時候得罪你了?” 他們幾人都是堪堪初境,修煉到三次氣血後,花一大筆錢用丹藥強行吊上去半步。 欺負下小販耕農是綽綽有餘。 噗嗤! 血珠飆射。 開口的那人被一指芒氣息洞穿喉嚨,身子癱軟了下去,血從他捂著脖子的指縫不斷流出。 “殺!” 幾人都不是怕血的主,見到麵具人一言不合就下殺手,也是激發了平日的兇性。 “給爺死!” 嘭嘭嘭! 幾拳落下。 三具屍體應聲倒飛出去砸在墻上。 有過兩次洗禮的陳浪不解地看著麵具人:“為什麼……” 看著他眼裡迅速消失的神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麵具男輕聲道:“泥柳巷。” 泥柳巷……張虎…… 陳浪似是想起什麼,還想掙紮著說上兩句,卻忽然兩眼一瞪,喉嚨裡嗬嚕嗬嚕出血水,身體從墻上滑倒在地。 收起伏魔之力。 麵具男從窗戶跳出,幾個起落消失在遠處排滿灰瓦的屋簷。 兩柱香後。 二福酒樓的掌櫃笑嘻嘻地端著一壺酒上樓。 瞧見墻角的小二昏睡臉色一變,徑直上去踹了一腳:“渾球東西,讓你服侍幾位爺你在這睡覺?” 小二從昏迷中迷迷糊糊醒來:“掌櫃的……” “快起來。” 掌櫃的小聲道,他剛隻是故意訓斥給裡麵的差役聽,若是被他們瞧見,小二免不了一頓打。 轉過身走向包房,敞開的木門迎麵吹來一陣鹹味兒熱風。 “怎麼開著門呢,各位爺……” 血景映入眼簾。 五具死狀慘烈的屍體躺在地上,一個喉嚨被洞穿呼呼冒血,三個胸膛凹陷,肋骨全斷,那平日最囂張的陳浪脖子被扭斷,像條死狗一樣癱軟在地。 啪嚓! 噔噔噔噔! 手上那壺上好佳釀受驚跌到地上打碎,掌櫃的連連後退靠在墻上,臉色嚇得慘白。 “出事了!” 乒乒乓乓。 下樓梯的踉蹌聲,對看門打手的怒喝聲,慌亂中,一地桂花氣息的酒水和血水悄然匯聚混雜在一起。 一時間竟分不出是血有甜味兒還是酒太腥。
第21章 血香(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