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諳今天醒得早，天還沒亮；摸了運動手表，打開夜光燈，一看，4:50分。 　　這麼早。 　　但心情極好。 　　他揉去睡眼的惺忪，盡量輕地翻身下床；怕驚醒舍友，便借著手表的燈，一點、一點，極緩地磨著鎖。 　　躡手躡腳出了宿舍，再穩著手腕的勁，掩上門，不弄出聲響。 　　江諳剛抹完麵霜；嶽陽也端著牙缸出來了。 　　“起好早？”嶽陽看他一眼。 　　“睡不著。”江諳笑笑。 　　嶽陽擰開水龍頭，水流“嘩嘩”沖進杯裡；他一捏牙膏，擠出一長條，三、兩下刷完牙，又仰臉請了清喉嚨；漱完口，他“呸”地一聲吐出口中的水，也不轉臉，背對著江諳又開了口：“不去教室？等杭郡亭？” 　　“嗯。”江諳應著。 　　“我先走了，我再去看會書。”嶽陽洗臉快，用手揩一把水，不用洗麵奶，也不用肥皂。 　　早晨的空氣有些冷。 　　“怎麼樣？”杭郡亭張嘴，口中哈出一團團霧氣。 　　“就那樣。我成績你也知道，不上不下的。”江諳雙手插兜，下半張臉藏在衣領裡，說話悶悶的。 　　“好好學。”杭郡亭笑了，一抻袖子，用力揉了揉江諳的腦袋。 　　果不其然，江諳下一秒就發火；一隻手理著發型，另隻手沖著杭郡亭胯骨狠狠來了一拳。 　　第一場是語文。 　　江諳做試卷前喜歡先瀏覽一遍，做題時同時構思作文大綱；這次的主題……“躺平”？ 　　江諳自己就挺躺平的；但腦中還是閃過不少積極、上進的素材。 　　他語文相對來講算比較好的，刷刷下筆，做得極快。 　　一看腕表，還有一個小時。 　　江諳簡單構思一下分論點，便落了筆。寫作時，他有些走神，雜七雜八想了不少東西—— 　　譬如父親對他的期冀。 　　中午吃飯，杭郡亭拿了一把紫皮糖，還有兩杯燒仙草奶茶。 　　江諳搖搖手：“戒糖。” 　　杭郡亭收回手：“我買了兩杯。” 　　江諳想了想：“給邱裊裊吧。” 　　照燒雞排飯，熟透的醬汁、脆皮的雞胸肉，綴著玉米、胡蘿卜、海帶絲、西蘭花和沙拉醬，香味撲鼻。杭郡亭咽下一大口，看著對座江諳麵前的一杯燕麥和一根黃瓜，哭笑不得。 　　“你就吃這個啊？”杭郡亭夾給他一塊肉，“下午考試，餓了怎麼辦？” 　　“放太多料了。”江諳抗拒。 　　“真難伺候。”杭郡亭起身，去給江諳買了一顆水煮蛋和一盒草莓。 　　考完一天試，江諳拉著杭郡亭去操場慢跑。 　　“明天還要考呢，不去復習？”出教室門，杭郡亭問他。 　　“最近腦子裡想法太多；做做有氧運動。”下了一半樓梯，江諳才給出回復。 　　傍晚的校園染著酣暢的橙紅色，斜陽斂起刺眼的奪目，鍍上一層薄薄的鎏金；江諳出了一身薄汗，仰臉盯著晚霞愣神。 　　杭郡亭打斷他—— 　　“走吧，去沖把澡。” 　　次日考完試，同學們陸陸續續回教室搬書；江諳收拾好，和杭郡亭去打了會羽毛球。 　　壓著晚自習的上課鈴回到教室，看到邱裊裊伏在課桌上，一動不動。 　　他倆互相看看對方，聳聳肩，拉開座椅。 　　江諳臉朝邱裊裊點點，挑挑眉；杭郡亭擺擺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下了課，邱裊裊轉臉，眼圈泛著一抹紅。 　　“我完了，我數學要不及格了。”邱裊裊聲音啞啞的。 　　“高中不及格挺正常的。”杭郡亭安慰她。 　　“可這是第一次月考啊。”邱裊裊已經擠不出眼淚了，皺著眉，蔫巴著臉，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郡亭數學好，讓他給你補。”江諳搭上杭郡亭的肩膀。 　　“可以嗎？”邱裊裊激動地拍了一下桌子，臉上的愁雲一掃而光。 　　“可以可以，你別這樣。”杭郡亭被拍桌子的動靜嚇了一跳。 　　“太好啦，帥哥給我補習，我的成績肯定突飛猛進。”邱裊裊的眼睛又瞇起來，扭身從桌洞裡拿出一盒黃桃燕麥酸奶，遞給杭郡亭，“謝謝你的奶茶。” 　　江諳拍拍杭郡亭肩膀，戲謔地看他。 　　杭郡亭無奈。 　　剛接過酸奶，他的桌子就被人敲了敲。 　　“江諳，有人找你。” 　　後門處站著的是那天南岡帶來的兩個女生。 　　帶圓框眼鏡的女生懷裡抱著一本書，說話有些緊張：“你、你好，我叫燕斐，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等明天放假，讓南岡把我聯係方式給你就可以了啊；南岡那家夥，還勞煩小美女自己跑一趟麼？”江諳的眼神很溫柔。 　　“那、那我先走——”燕斐的臉漲起紅暈，悶下頭避開江諳的視線，轉身要走，卻被旁邊的女生一把拽住衣角。 　　“這是她很喜歡的一本書，想送給你。”臉上生著小雀斑的女生拿過燕斐懷裡的書，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m 遞給江諳。 　　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 　　江諳以前看過，但看得早，內容已忘了大半；拆了封，翻了翻，完全是當新書讀。 　　“不要隨便收。”杭郡亭用胳膊肘碰碰他。 　　“一本書而已。”江諳不以為然。 　　“這次是書，下次就是其他東西了。”杭郡亭壓著聲音。 　　“那又怎樣。”江諳翻了一頁。 　　“你不是不想談戀愛嗎？” 　　“對啊。”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跟那個女生說清楚？” 　　“她說要跟我談戀愛了嗎？” 　　“你看不出來嗎？”杭郡亭的語氣有些沖，像是要發飆；但又呼口氣，按了下去，“算了，我不管你。” 　　“但是江諳，你是男生，你要學會負責任；就算小女生不懂事，但你不能跟她一起鬧。” 　　今天晚上有些冷。 　　江諳揣著兜，把拉鏈拉到最上頭；杭郡亭把手握在袖子裡，縮著肩膀，以防冷風鉆入領口。 　　“晚上要吃什麼口味？”杭郡亭問他。 　　“豚骨吧。”江諳想了想，“我再吃今天一晚上；經常吃泡麵對皮膚不好。” 　　待江諳補好水，杭郡亭端給他泡好的拉麵。 　　乳色的濃湯，麵條根根分明；杭郡亭還給他加了幾片速食叉燒肉、幾顆玉米蒸蝦丸、兩根鱈魚火腿腸，還有一顆糖心鹵蛋。 　　“這麼豐盛。”江諳調侃。 　　“是啊，你的最後一頓泡麵。”杭郡亭搜刮著江諳帶的零食—— 　　“你養生的話，零食可都歸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