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好像更大了一點，朦朧的雨霧像給江丘市籠上了一層白紗，雨中的街道彌漫著一股潮濕的瀝青味。孟時就在此刻準備關上車窗，而車子在此刻踩了一個急剎。 　　“陳南，你要不再踩重一點，咱倆也不用回隊裡，帶薪休假了？”孟時往後坐直身體，揉著脖子說道。 　　“孟隊，前麵好像出車禍了。”這是陳南的聲音。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陳南看向事故現場，是一處設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警戒線已經拉起，120的醫護人員關上車門準備駛離，現場留有一黑一白兩輛車輛，其中一輛白車明顯是肇事車，車頭方向有撞擊痕跡，前方地麵上有血跡，車屁股上貼著明顯的實習兩字。 　　孟時走上前，站在警戒線旁的城北分局交管大隊警員認出了他，喚道：“孟隊。” 　　“什麼情況？”孟時並不進去，撐把傘停在原地。 　　警員回頭看一眼現場，搖搖頭，“太慘了，腿都壓爛了，也不知能不能活。要我說啊，剛拿了駕照的人就別往市區開了，害人呀！” 　　陳南鉆進了孟時的傘下，順著小交警的視線看向了肇事司機，一個在雨中嚇得渾身顫抖的清麗女子，交管大隊副教導員王文也正在檢查女子的駕駛證、行駛證，事故科的人正在勘驗現場。 　　“喝酒沒？”王文也嚴肅地問道。 　　女子愣了一會兒，機械地搖搖頭。 　　“吹一下。”有交警將酒精測試儀伸到了女子的麵前。 　　待確認沒有酒駕後，王文也說道：“張桐，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叫張桐的女子明顯瑟縮了一下，抿著嘴唇慢慢地開口，“我、那時綠燈亮了，我就要走，那輛車，對，就是那輛車擠了過來，我想趕緊避開，就用力踩了下油門，可是、可是人行道上怎麼還有人啊！明明是綠燈啊，我沒看到，我真的沒看到……” 　　後麵的也無需再說，一個新手在慌亂之中把人撞了幾米才想起來踩剎車，可是為時已晚，人眼看就隻有出氣的份了。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張桐，王文也皺起了眉，他走向另一輛車的司機，看了看對方的駕駛證，“傅東，你當時為什麼要往左轉車道擠？” 　　叫傅東的男子著黑色休閑襯衫，長得硬朗英挺，此時話語冷靜，“是我的錯，我原計劃是回家的，臨時想到去公司一趟便改了車道。” 　　“實線不能變道不知道嗎！”事故科科長雷旭壓著嗓子吼道。 　　“我的錯，我認罰。”傅東平視著雷旭。 　　王文也冷哼一聲，“要是那人死了，你倆賠得起嗎？那可是一條人命！” 　　這時有警員走了過來開口道：“保險公司的人來了。” 　　孟時看到這就拉上陳南走了，臨走時他看了看睜著一雙濕漉漉眸子的張桐。 　　醫院的消息很快傳來，被撞的女子叫葛麗，是一個財務公司的會計。當時從友人開的飯店吃完飯正要回家，不知怎麼突然闖了紅燈，被張桐撞成了植物人，而且失去了一條腿。 　　雷旭帶著一乾交警反復觀看事發時的監控錄像，發現葛麗確實是在人行橫道紅燈時過的斑馬線，那就需要承擔一半的責任。而且根據調查，兩人之前互不認識，也能排除張桐故意撞擊的嫌疑。至於傅東，對方是個律師，對於自己所犯的錯顯得克製麻木。 　　事故責任認定書很快就下來了，張桐按照流程把一切全權委托給保險公司，在這期間她隻去醫院探望了一次。 　　探望的時候，葛麗的母親一看到她就沖上來扯壞了她的衣領和項鏈，嘴裡不斷地囔囔著：“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我要和你拚了。” 　　葛麗父親更是直言不諱，“你給我滾出去！帶上你的臭東西。” 　　醫護人員趕忙拉住了情緒激動的葛麗母親，攔住把高檔保健品扔在地上的葛麗父親，還好言勸張桐趕緊離開。而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有一名戴著黑色寬簷帽子的女人走進了已經轉入普通病房的葛麗病床前。 　　黑帽女子看著病床上緊閉雙眼的人，她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又過了些許時刻她的雙眼慢慢凝聚了淚水，緩緩拉開自己的隨身包，在翻出的一本黑皮筆記本上劃了一個叉，猙獰的叉底下是一個小楷書寫的人名，而這個人名之後，還有兩個。 　　把車從交管大隊開回來後，找書苑 wｗw.ｚhaoshuyuａn．com 張桐恢復了自己找工作的狀態，她正看著公告欄上的招聘信息發呆，此時她的小諾響了起來。 　　“小桐，你找到新工作沒啊？要是沒找到這周末我們有個展，你要不要來玩下啊？”是不久前當認識的桔姐。 　　“桔姐，有時間我就來。”張桐笑嗬嗬道。 　　電話另一端的桔姐也輕笑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認真起來，“上次你撞的人沒事了吧？怪我們，如果不是來接我們，估計也不會出事，早知道漫展結束我們就直接回家了，什麼事也不會有。” 　　張桐趕忙安慰了桔姐幾句，“不怪你們，是我想著請你們吃個宵夜，沒想到太緊張出了事，害得你們穿著cos服在路上行走，最後還自己打車回家。” 　　桔姐不以為意，笑了起來，“別說了，瑤瑤cos的奈亞子，那衣服還不是很誇張，我的可是無臉男，一路上被人笑死了。” 　　“沒事，反正看不清你的臉。”張桐輕聲說道。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就掛掉了電話。 　　回到住處後，張桐也翻出了一本黑皮筆記本，她撕下了那記錄著“葛麗，癡迷奈亞子”的那一頁。 　　躺在床上時，她想到了葛麗隔著一條馬路都雙眼放光，情不自禁踏上了“不歸路”的樣子。她想，一條腿沒了一定很痛吧？如果能夠醒來，葛麗會想些什麼呢，會不會為以前做過的事懺悔，祈禱神明放過自己。 　　想到這個可能，她不禁有些顫栗，拍拍自己的心口，對著麵前的虛無說道，“放心，我再也不會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