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輕輕咬了咬唇,神色忽然有些冷淡,開口道,“不告訴你。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李理愕然,隨後勃然大怒,剛欲開口說些傷人的話,忽地想起那天晚上朱迪的溫柔陪伴,便咬住了牙。 朱迪看他欲言又止,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態度軟化,低聲說道,“以後會告訴你的。” 李理冷笑一聲,終是沒忍住,肅然開口道,“什麼時候?是不願告訴我,還是不能告訴我,還是不想告訴我?” 朱迪有些著急,眼眶都有些微紅,盯著李理認真說道,“不是不願,也不是不能,隻是現在真的沒辦法。。你別逼我。” 李理有些心軟,溫柔勸道,“我家在市裡有些朋友,正好我爹也在,你有什麼難辦的事情,你倒是告訴我啊,不行我去求求我爹或者我爹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朱迪輕輕搖頭,態度冷淡,“不是你想的那樣,隻是。。。”說著,抬頭看了看李理,“我怕我說了,你會不理我。” 李理大急,“怎麼可能?我的心意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你了。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 朱迪猶豫了片刻,隻說了一句,“快上自習了,你先回去吧。” 李理臉色冷漠,一言不發,一動不動,隻是定定的看著朱迪。 朱迪見他麵色冷漠,似乎引來了旁人觀看,輕輕移了下位置,將李理擋住,咬了咬牙,輕聲道,“我想去國外留學,可能都等不到畢業,也許明年高二畢業,我就要走。” 說到這裡,麵色坦然的看著李理,等他反應。 李理怔了怔,不自覺的開口道,“出國?”見朱迪堅定的點了點頭。 李理頓時驚慌失措。此時電鈴響起,李理心亂如麻。直到電鈴結束,這才拉著朱迪來到走廊拐角,朱迪隻是任由他拉到拐角,仍是不說話看著李理。 李理猶豫了許久,這才斟酌著開口,“我就不說什麼留下來陪我的蠢話了,也不問這是你家長的意思還是,”朱迪打斷李理,冷靜的迅速說道,“是我的意思。我想出去,去看看奶奶說過的景色,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李理頓時不再糾結,隻是忽然雙手捧心,顯得有些痛苦。朱迪冷漠的表情中透出一絲暖意,輕聲問道,“怎麼了?” 李理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那在你離開之前,當我女朋友,這樣可以嗎?” 朱迪正輕輕撫著李理後背幫他順氣,這時忽然一頓,隨後退後半步,認真的看著李理,點頭答道,“可以。” 隨後兩人相對無語,李理聲音顫抖說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上課了。後天早上球場見。”便匆匆逃離。 後麵的自習課,李理坐臥難安,放學的鈴聲響起,仍然呆坐在座位上,隻是機械的應道熟人的告別。 有兩個哥們看他好像有點不太對勁,過來問了幾聲,見他隻是搖頭,出於男生的默契,確認他沒惹什麼麻煩,便默默離去。 李理呆坐了許久,忽然想到父親可能在等著自己,這才強打精神背上書包一溜小跑。 校門口,李建國果然在等,李理有些愧疚的上前,李建國主動開口笑道,“不會是讓老師留下了吧?” 李理怪叫一聲,強顏歡笑,“我可是班長!就是收拾東西耽誤了一下。” 李建國笑了笑,推著李理的腦袋向芷溪路路口走去,走到街口,周傑一臉機靈,帶著狗腿的笑容迎上來,李建國對周傑極有好感,可能是父親的通病,總覺得別人家的孩子怎麼看怎麼順眼。 寒暄幾句,三人就上了周傑的車,李理隨口問道,“這是去哪?” 周傑回頭朝他擠擠眼,“藍鯨酒店!”李建國略帶不滿的一巴掌拍在周傑後腦勺,斷喝一聲,“看路!” 周傑這才悻悻一笑,老老實實開車。 飯店門前,周明已經等候多時。見幾人下車,周明先是一臉慈愛的摸了摸周傑的腦袋,隨後簡單與李建國打了個招呼,便和藹的詢問李理最近在學校的情況,倒是讓李理極為感動。 幾人邊聊,便進了包廂,屋裡還坐著兩人,周明一一介紹,二人都姓王,一個叫王老五,收破爛的。一個叫王兆奎,是隔壁油田的一個司機。 李理挑了挑眉,看向王老五,這人穿著一身藍色工裝,頭發略顯油膩。一個收破爛的,哪有資格坐在這裡? 王老五顯然是聽周明介紹過李建國的,看李理目光奇怪,混跡社會多年的王老五不以為意,不羈的一笑,坦然介紹道,“李哥你好,我叫王老五,一直在咱們油田的機械廠收點破爛,這幾年跟著周哥黃哥一起做點小買賣,跑個腿,打個雜什麼的。” 李建國客氣的點點頭,不經意的問道,“機械廠啊?跟朝陽熟嗎?” 王老五滿臉笑意,連連點頭,感激的說道,“王主任不是我親哥,勝似我親哥。” 這個機械廠原本屬於油田下屬,曾經有一段時間,因為河陽油田開發的差不多了,效益很差。近些年來隨著一些新油田的開發,廠子變得又興盛起來。 兩人攀談幾句,王兆奎似乎聽出些端倪,貌似隨意的問道,“李哥,你們家好像不是本地的?” 李建國隨意道,“對,早些年跟著我父親從春風關過來的。” 王兆奎驚喜道,“巧啊,咱還是老鄉呢!我家也是從春風關出來的,隻是去了明江油田。” 有這層關係在,兩人一時聊的熱火朝天。 不多時,服務員開始上菜。隻見一個中年女人推開房間門,一個梳著雙麻花辮的小女孩便端著托盤進來了。 李理聽大人聊天,本來覺得有些無趣,看有人進來,便帶著好奇看著。看到體型嬌小,明顯年齡不大的女孩,頓時覺得有趣,又有些悲哀。 小女孩將托盤一端放在桌麵,一手有些吃力的端菜,李理坐在房間下首,看女孩端盤子有些顫抖,趕緊伸手幫忙。 女孩感激的看他一眼,兩人目光對上,李理頓時感覺有些頭暈目眩,小女孩睫毛比尋常女孩略長,瞳孔烏黑,顯得極為深邃。眸光純凈,此刻對視,竟有種攝人心魄的美。 李理一時呆住,女孩有些微微麵紅。在場的眾人,無不是人精,李理這一瞬間的呆滯被幾人看在眼中,幾人頓時停住交談,饒有興趣的看著李理,彼此交換了下眼神。 王老五收破爛出身,行走江湖多年,性格多少有些混不吝,此刻便出口打趣,“咋了?咱這小侄子看上人家了?” 那中年婦女看王老五此刻露出的一身痞氣,頓時神色慌張,臉色變了變,帶著些懇求說道,“這位老板說笑了,我這侄女是個苦命人,我弟弟夫妻二人出門打工,遇上車禍。我這當姐姐的,帶著小丫頭出來打工混口飯吃。。。” 說著,眼眶微紅,一臉哀求的看著王老五。王老五頓時尷尬的撚了撚手中珠串,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眼神帶著些辯解看著其他人。 周明看了一眼兒子,欲言又止。王兆奎見狀,溫順開口道,“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看我這小侄子好像動了春心,隨口問問。” 周明這才溫和開口幫腔,“是啊,我們都是正經買賣人,又不是要乾什麼壞事。”說到這裡,溫和的笑了笑,開口問道,“二位怎麼稱呼?在這打工,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那婦女麵色猶豫,終是恭敬回答,“我叫胡愛娣,我這苦命的侄女叫胡雲芳。”苦笑一聲,“我在這一個月400,我這侄女年紀小,老板心善收留下來,一個月給開250塊錢。” 周明眼神帶著問詢看了看李建國,李建國看了看李理,李理聽著眾人話裡話外的意思,一時沒明白,隻是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 李建國看看女孩,麵色猶豫,端起眼前茶杯啜飲一口,周明見狀,頓時開口道,“老嫂子,你看看這樣行不行。我是賣輪胎的,家裡開店,我家媳婦管賬,又是進貨又是庫存,有點忙不過來,我跟另一個夥計,都是糙漢子,你倆來我店裡幫忙行不行?幫忙盤點盤點,記記賬,這小丫頭名字好聽,是不是也上過學?” 胡愛娣神情仍有些警惕,謹慎回答道,“是,我也識過字。我那弟弟就這一個姑娘,從小稀罕的很,上學功課也不錯。” 周明一臉痛惜,話語輕柔中帶著些嚴肅,“你看看你看看,這麼小的姑娘,在這端盤子,以後長大了咋辦?端一輩子盤子?”說著眼神瞥了李理一眼,胡愛娣跟著他的眼神也深深的看了看李理,沒說話。 周明一臉誠懇,正要說話,周傑忽然隨意的開口說道,“你上我家幫我媽盤盤貨,這個妹妹嘛,我有個兄弟開酒吧的,是靜吧,不亂,這個妹妹不行還安排去上學,晚上放學了在酒吧幫幫工,我做個主,一個月給500。你看行不行?” 胡愛娣眼神疑惑且驚喜,疑惑的是不知靜吧是啥,驚喜的是工資開的實在太高。 周明一臉贊同的點點頭,“也可以。你看這樣多好,你上我店裡,包吃包住,一個月也給你開500,盤貨可比你端盤子輕鬆多了。我家也有個閨女,隻是出國上學去了,我平時忙,家裡就媳婦看家,你倆過來住,沒事也有個照應。” 胡愛娣麵露喜色,又猶豫了一下,感激的說道,“謝謝老板,但是,能不能讓我想想?” 幾人頓時哄笑,王老五看了看眾人,笑道,“嫂子,我是個收破爛的出身,也是苦日子熬出來的,剛才無心冒犯,但是我跟我這幾個哥哥,都不是壞人。你放心考慮,考慮好了再說。” 胡愛娣一臉感激,拉了拉紅著臉低著頭,雙手不安的絞著衣角的小丫頭,往包廂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將桌上餐盤拿起,這才出門。 幾人玩味的交換了一下眼神,這才看著李理,不停的逗弄他,李理見長輩們雖然調笑,但事卻是一樁好事,便隻是強忍著羞意,低著頭不說話。 一頓飯吃下來,除了李理,賓主盡歡,散場時,王老五開口挽留,說再找個場子去唱歌,李建國婉言謝絕。與王兆奎二人一一客氣告別,與周明約定明天中午去拜訪他們口中的黃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便和李理二人由周傑送回酒店。 兩人回到酒店,天色已晚,李理看著漆黑夜色,忽地想起那天晚上,仿佛也是這個時間,朱迪溫柔的把他從心底的深淵拉出來,想到白天朱迪的話,一時有些心煩意亂。 李建國喝了不少酒,回到房間洗了個澡,便上床安睡。 李理在另一張床上,輾轉反側,聽見父親微鼾,整個人輕鬆不少,便時不時唉聲嘆氣。 李建國這段日子工作逐漸上手,心思繁重,睡眠極淺。被李理唉聲嘆氣驚醒,便含糊的開口問道,“不睡覺嘆什麼氣?” 李理一驚,頓時不敢說話。 過了片刻,聽李建國鼾聲又起,又刻意等了片刻,自己仍是毫無睡意,便不自覺又唉聲嘆氣起來。 李建國又被吵醒,頓時心頭煩悶,起身摸索著打開床頭燈光,不耐煩的問道,“有什麼事?說!” 李理見李建國臉色難看,心頭有些恐懼,但這段時間,隨著李建國參加不少應酬,自覺已經是個小大人,和李建國關係其實親密了不少。 便從楊含露說起,一直到二人分手,朱迪如何安撫,今天又如何冷淡,一五一十說與李建國聽。 李建國臉色愕然,一時沒有說話。房間除了一圈氛圍燈,仍是一片黑暗,李理在黑暗中,看著父親臉色變化,氣氛沉默有些尷尬,不由有些後悔。便害羞的躺下,嘟囔了一句,“算了,沒事了,睡覺吧。我不出聲了。” 李建國臉色復雜,伸出長腿,蹬了蹬李理床墊,李理滿心期待翻身開燈,等著父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