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找我？” 　　趙笙略有些怔愕。 　　他待在總事府也有一年了，這一年中，海總事一直都是深居簡出的狀態，與他隻說過寥寥幾句話，從未主動找過他。 　　今日突然派小桂子來叫，難免讓他感到驚奇。 　　但他也不敢拖拉，手掌輕輕一捏，一縷真氣震碎了老鼠心脈，頓時死絕，然後再隨手將它丟出窗外。 　　打開房門，入眼是比一年前要高大許多的小桂子。 　　小孩子一年一個樣，小桂子在總事府又不缺吃穿，長得比同齡人還要更快一些。 　　小桂子抬頭看向趙笙，發覺幾日不見，他好像也有些變化。 　　且看他同樣身穿青絹團服，但比起去年那淒慘模樣來，要顯得豐姿英偉。 　　趙笙麵貌不差，隻是吃了十幾年的苦，再好的麵貌，都醜陋起來。 　　如今來到總事府，天天吃飽喝足，自然容光煥發。 　　且他還習武，更顯氣宇軒昂。 　　“快走吧，別讓海公公等急了。” 　　小桂子拉著趙笙手臂，就往正殿走。 　　“你的武功，好像又有點進步？” 　　小桂子好奇問道。 　　別看他小小年紀，實際上他有後天五重的實力。 　　隻消抓抓趙笙手臂，就能知曉他虛實。 　　剛剛解除納息法，一身氣勢向外噴發，故而容易被他察覺……趙笙心中分析，朝著小桂子笑著點頭。 　　“有所精進，但始終摸不著後天四重的門檻。” 　　小桂子語重心長道：“你得到養氣訣，能去除寧王戾氣已是運氣極好，再繼續練下去，隻有壞處，你不想活長一點嗎？ 　　且你天賦一般，成功鍛造根基都花了一年，就不要在這上麵花功夫了。” 　　他絮絮叨叨，說來說去就是一個意思，讓趙笙放棄習武。 　　倒不是說他容不得趙笙變強，而是真心實意為了趙笙好。 　　這一年來，趙笙也了解了小桂子的心性。 　　他雖然臭屁了些，但對朋友卻是情真意切的。 　　不讓趙笙練武，是怕他練到深處，會受真氣沖刷之苦，活不長久。 　　隻鍛造根基最好，上下有冗餘，能強身健體，又不受太多隱疾煎熬。 　　他卻不知道趙笙早就解決了這個問題。 　　趙笙定然是不會跟他說的，畢竟這關係到他的身家性命，隻能是對小桂子笑著點頭。 　　“知曉，知曉。” 　　小桂子看趙笙這樣，就知道他是不會放棄的，便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兩人走到大殿，趙笙獨自向前走去。 　　兩人都是為海總事辦事，他不用再讓小桂子給他帶路拜見。 　　“公公，您找我？” 　　趙笙走進大殿，輕聲喚道。 　　跟一年前不一樣，他現在跟海總事的關係更親近，可直呼公公，跟小桂子一樣。 　　海總事正坐在桌前用膳，今日夥食，白米飯、酒燜鴨、蔥燒驢肉腸，還有一小瓶酒。 　　這是總事大人的日常夥食，他是沒得比，隻有羨慕的份。 　　海總事將筷子放下，拿繡帕擦了擦嘴。 　　“近日宮裡用度縮減，發放的月例物料又少了一點。” 　　他忽然說了這麼一句，倒是讓趙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宮中用度縮減他是知道的，這幾個月來，他沒少聽宗人府的雜役太監們抱怨，說現在是越來越吃不飽了。 　　趙笙心中也感到奇怪。 　　大離王朝內有四處叛軍造反，外有狼族蠻夷入侵九邊，戰事著實吃驚。 　　但也不至於這樣缺銀子，在自家宮裡都要摳搜過日子了？ 　　幸虧趙笙跟著海總事，吃穿用度不愁，也算省了許多煩惱。 　　隻是海總事忽然跟他說這個乾嗎？月例是上個月就開始減少了，總不會是還要再減少？ 　　他正想著，忽然又聽到海總事開口說話。 　　“府裡雖然清簡，但也有許多花錢地方，一應雜事先不論，小桂子練武要用的藥湯滋補，你以後若要精進，也少不得這些。” 　　趙笙聽到練武一事，頓時就認真起來。 　　武道後天有九重。 　　前三重為開脈、撬穴、行氣，中三重便為皮筋骨，上三重為氣精神。 　　上三重太過遙遠先且不論，中三重是他要迫切注意的事情。 　　欲煉皮筋骨，除自身打磨外，更重要的有藥湯滋補，補氣盈血，查漏補缺。 　　他有不滅靈光，補氣盈血無須在意，但查漏補缺卻是他要的。 　　為此，他也少不得喝藥湯滋補。 　　聽到海總事也有為他練武一事考慮，他心中不禁一暖。 　　卻看海總事嘆了口氣，仿佛心中有些不自在。 　　“你將府裡多餘的肉食時蔬打包好，某家這吃不完的餐食也拿去，以前都倒入泔水，如今卻是不能浪費。 　　今夜你去一趟坊市，將它們都賣了。” 　　“坊市？” 　　趙笙心中一驚。 　　宮中坊市他是聽說過的，好像是藏在極隱匿的地方。 　　本朝太祖起於微末，晚年居住深宮大院，頗感不自在，便讓工匠在宮中造了一處坊市，好讓他重新感受煙火氣。 　　隻是幾百年過去，如今的皇帝隻以為趙家是順應天命，哪裡還記得幾百年前的窮苦出身？ 　　故而這坊市早就荒廢。 　　如今的坊市，卻是同樣身為微末的太監內侍們組建起來的，他們在這裡互通有無，做起來商販買賣。 　　在皇宮大內，倒也十分諷刺。 　　但像趙笙前身這樣的卑微存在，卻是隻聞其名，不知其處的。 　　他低頭說道：“請問公公，那坊市在何處？小人從未去過。” 　　“就在旁邊的貞順門，宮廁旁，角樓下，你去找找就知道了……不要讓別人認出你來就是。找書苑 ｗww.ｚhａoｓhuyuaｎ.com ” 　　海總事說罷，又嘆了一口氣。 　　“若是以前，宮中哪有此等醃臢地？唉！” 　　他搖頭嘆息，對皇宮大內如此變化，十分痛心。 　　趙笙將海總事盤中的餐食打包好，走出大殿。 　　小桂子已經走回自己房間，他也省的被他拉扯問詢。 　　他回到房間，想起海總事叮囑的話，說不要被別人認出。 　　“說起來，去年在小方子那裡，還搜出一個黑色鬥篷還有麵具，不會就是他去黑市用的吧？” 　　趙笙點點頭，心想這個猜測不是沒有可能。 　　小方子也是送食太監，從哪裡弄來這麼多錢？ 　　隻怕海總事才下定決心做的生意，早就有人背著他偷偷做了。 　　今夜用過晚膳，他拿著麵具和鬥篷，還有打包好的飯菜，就走出宗人府，往東邊的貞順門走去。 　　貞順門是離承天門最近的宮門，但宮城太大，就算是最近，趙笙都走了許久。 　　貞順門旁邊是宮廁，一陣異味襲來，他加快腳步，跨了過去。 　　可前方隻剩一片黑暗，唯一一處光亮就是城墻旁的角樓。 　　那裡有禁軍輪防巡守，若是再往前，隻怕……那邊怎麼沒人？ 　　趙笙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這可是皇宮，是守衛最森嚴的地方！ 　　他狀著膽子走前幾步，臉色忽然就古怪起來。 　　他看到了角樓下方，有一處淡淡光亮。 　　他聽到了角樓下方，有嘈雜聲音，就像是外邊坊市。 　　不會吧？坊市竟然就在角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