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嚴笑了:“我未成家,哪來家人妻子?” 或許不用二皇子示意他做什麼,他心中就有謀劃要毀掉整個徐家了。 因為他的內心隻剩下憤恨與毀滅。 趙笙嘆了口氣,沒再言語。 他在感嘆徐方嚴身世的同時,也在心驚二皇子的城府。 原來他早就在太子身邊埋了一顆雷,隨時都能點爆。 趙笙走出大牢,第一次覺得宮城的夜如此暗。 第二日,臘月廿四,小年夜。 皇宮內張燈結彩,趙笙提著一壺酒,走進大牢深處。 “光祿寺拿過來的,說是好酒。” 徐方嚴接過,喝了一口罵罵咧咧:“光祿寺這群老狗,花這麼多錢,買這麼劣的酒,呸!” 說歸說,但他還是將酒喝完。 趙笙不懂喝酒,道:“說是一百年的蘭花香。” “呸,七十年的女兒紅都比它好喝!” “若真有七十年的女兒紅,倒也是一件慘事。” 趙笙冷不丁說了一句,兩人皆哈哈大笑。 “今日你就要走了,大概會是淩遲。” 趙笙走前,忽然來了來了一句。 徐方嚴點點頭,渾不在意。 “早有預料,也不奇怪。” “宗人府已經定了你的罪,錦衣衛詔獄也已呈上證據,刑部天牢不會留你多久。 可能就這幾日,都不會留你吃頓年飯。” “也好,早死早超生嘛,吃了這麼多年夜飯,早就沒啥意思了。” 徐方嚴晃蕩酒壺,試圖從裡麵晃出幾滴酒水來。 這段時間來,徐方嚴指點他練武習功,兩人相處融洽,倒也亦師亦友。 看徐方嚴如此看淡生死,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站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問出那句話。 “你為什麼要為二皇子做到這種地步?就算他在你苦難時提攜過你,也不值得你這樣做啊!。” 徐方嚴挑眉:“此死,吾求也。” “大家都不是傻子,想一想就能知道。” 趙笙抬起手指,點了點腦袋,道:“你明麵上是太子的人,所以承認這麼多罪,便能斬斷太子羽翼。 但你暗地裡是二皇子的人,平日交結總有痕跡,若有有心之人查出……你們不就白費功夫了嗎?” 徐方嚴向外看了看,大牢走道幽暗無人。 “如今外麵可沒人,你就算套出我話來,也不能當作呈堂證供啊。” 徐方嚴取笑了趙笙一句,又看他如此認真,便收斂笑容。 “其中有些事是我乾的,有些不是,但這又如何?” 徐方嚴聳了聳肩。 “宮裡隻需要一個答案,我就給他們這個答案,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 至於皇子之爭,那就是小人讒言了。” 他與趙笙對視,笑著說道:“伱看我這樣說辭,宮裡的人聽了該誇我有眼力見了。” “宮裡隻需要答案。” 趙笙目光蕭索,暗自嘆了口氣。 哪怕已重生一年多,但他還是沒能完全接受這個世界的某些規則。 譬如律法和正義。 若真要調查,徐方嚴所承認的罪責根本站不住腳。 但如今的宮裡隻需要答案。 所以哪怕有不利於落實罪名的證據出現了,宮裡的人都會將它按下去。 好讓這件事情趕緊過去。 明明皇子之爭,才是這諸多事情背後的導火索啊! 可許多人都視而不見,或者說是根本不想見。 因為其中牽扯了太多人。 或許千百年後,這些時日的諸多大事,都會化作歷史的迷煙。 而趙笙這個親身經歷之人,都隻能瞥其一角,不能窺其全貌。 至於徐方嚴,隻是一個倒黴的棋子罷了。 外麵,有腳聲響起。 其步履穩健,且夾有鐵甲搖曳之聲。 是禁軍要來大牢提人了。 “要走了!” 徐方嚴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將酒壺丟還給趙笙。 “臨走前還能喝一壺酒,也不枉此生了,多謝!” 他朗聲大笑,不畏生死。 趙笙又嘆了口氣,走到徐方嚴身邊,連點了幾十處穴位。 “這是我鉆研出來的小功法,指力滲透骨髓,可止你八九分疼痛,淩遲時,好受些。” 他為修補秘籍,經脈破碎不知多少次,對此法自然有許多獨到心得。 徐方嚴愣了一下,旋即狠狠拿手砸自己的頭。 “果真不痛,你小子不早些給我用,這幾月來,每到下雨天,我都疼得直打滾。” 徐方嚴埋怨道。 走道內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趙笙這次真的要離開了。 “我在炎京皂衣巷留有一處空宅子,宅門前寫了一個大大的齊字,你去了就能找到。 裡麵放著些許銀兩,還有幾本武功秘籍,還有一塊令牌,若是有緣,你能與詔獄中關押著的那位陳宗師相見的話。 無論他是生是死,都會給你傳授一部功法,可直達先天宗師。 其中緣由你不用管,隻需知道,他傳授的功法絕不會害你。” 他說的很快,且最後都沒有說清楚,天牢的禁軍就走了進來,給他拆卸鎖具,又給他戴上厚重枷鎖、腳鐐等物。 “走了!此生去也!” 徐方嚴大聲笑道,哪怕帶著枷鎖,都仰天出門。 大牢深處,復歸寂靜,唯有火光搖曳,照得地上影子亂舞。 “走就走了,臨了還給我留了份遺產,宅子還有宗師功法?這麼豐厚呢?” 趙笙搖頭,低聲自語。 那位詔獄的陳宗師他當然知道,就是那夜與何千歲激戰不敵,被擒拿住的先天宗師。 這位宗師還是當夜逆賊的首領。 隻是徐方嚴與他到底是何關係,為何能讓他傳授功法? 難道二皇子真的跟逆賊有勾連? 徐方嚴承認的罪有真有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到最後,趙笙都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或許,上麵一些大人物才知道吧。 他走出大牢,看見外頭天色已暗,大牢門前剛換上的紅燈籠使這肅殺之地多了一絲喜慶。 遠處,有煙花竄起,拖著長長焰尾,在空中炸裂,化作璀璨紅光,如煙柳散下。 每年的臘月廿四起,乾清宮就要開始放煙花了。 宮裡,又多了一絲喜慶。 寒風吹來,風雪飄搖,趙笙始終都是獨自一人。 他走在宮道上,一道紅光在前麵閃爍。 “出來了?府裡今日吃得豐盛,我看你久久沒回來,就過來接你。” 小桂子提著燈籠走來。 他身上披著厚厚棉衣,兩隻耳朵裹著棉團,張口吐出霧氣。 “快走吧!天寒地凍的,人都要凍成球了。” 他招了招手,趙笙笑著應了一聲,走上前去。 臘月廿六,徐方嚴行淩遲之刑。 三日不停,他麵不改色,猶自豪邁大笑。 待第三千六百刀下去,他化作血肉枯骨,才自咽氣。 世人皆稱其為豪賊! 徐府其餘族人,全部斬首示眾! 又過了些時日,炎京有人傳出徐方嚴冤屈的證據。 說他根本就不是幾個月前乾清宮那件案子的主謀。 但徐方嚴已死,徐府全誅,無人再會追查此事。 此事由平民而起,卻在宮中掀起軒然大波,最後也無人查出真相。 史稱,刺龍案!
第34章 歷史迷煙(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