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左宗院。 趙笙麵色凝重地站在海總事麵前。 “事出緊急,小人讓小桂子在外麵多待一天,還請海公公贖罪。” 海總事眼眸微動,問:“發生何事?” 趙笙吸了一口氣,將昨日之事一五一十說給海總事聽。 “兩家人同時遭遇這種事,你讓小桂子護著他們,也不算做錯。” 海總事麵色也變得沉重起來,沒怪趙笙自作主張。 趙笙拱手作揖:“多謝公公。” 海總事抬手,示意不必如此多禮。 “可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小桂子不可能一直待在外麵護著他們。” 趙笙低聲道:“暫未想好,隻能將他們安置在一家客棧,以防奸人暗害。” 但也正如海總事所言,小桂子不可能一直待在宮外。 今日之事已是壞了規矩,小桂子出宮逾期未歸,內務府是要來查的。 海總事能護住他一天兩天,但日子久了也不行。 趙笙沉吟片刻,又低聲說道:“前日我審問一人,他說指示他們乾活的,是宮裡人……” 海總事的眼神頓時變得淩厲起來。 “看來,是有些人想要壞規矩啊!” 海總事冷笑。 趙笙指了指院外,問:“可是浣衣局那邊的?” 海總事瞥了他一眼,道:“沒證據,不能亂說。” 趙笙低頭不語。 “但……除了他還能有誰?他對你我二人可是恨不得挫骨揚灰啊。” 海總事嘲笑說道。 果然是何誠明嗎……趙笙暗中握緊拳頭。 前日他懷疑是有人要對付左宗院,但想不出他們這樣做的緣由來。 就算將他們兩人的家人都捉起,又能如何? 趙笙自幼就來到宮中,小桂子更是如此。 外麵家人犯的事,怪不到宮裡的人來。 如果是何誠明就說得通了啊! 隻有這個家夥對他們如此懷恨在心。 害了趙笙父母或許不能對趙笙怎麼樣,但會讓他開心。 畢竟在何誠明眼裡,他會落得如此下場,有一半原因是拜趙笙所賜。 如此想來,小桂子的家人倒是受了無妄之災。 也不對。 如果不是小桂子前些時間這麼大張旗鼓找兩家人,可能也不會被何誠明發現。 “浣衣局那邊殘害宮中內侍家人,就不怕被查到嗎?他就沒有家人嗎?!” 趙笙恨恨說道。 道上規矩,禍不及家人。 這話用在官場上也一樣。 所以海總事才會說何誠明壞了規矩。 海總事挑眉:“何誠明無父無母,唯有一個義父。” 趙笙:“……” 那個義父不是別人,正是何千歲! “你再氣憤也無用,何誠明當初遇到這麼大事,結果隻是貶到浣衣局當掌班,就應該知道何千歲多寵信他。 還有他隻是指使外麵幾個混混,並不需要他出麵,你就算把這事捅破,也查不到他身上。 最後,何誠明厚顏無恥,是整個宮中都知道的事情。” 海總事難得調笑一句,但趙笙還是麵色沉重。 他是不想管前身家人的,但如果何誠明要殘害他們,他總覺得良心過意不去。 “何誠明好像是八重武夫?不知道我現在能不能殺了他。” 趙笙眼神泛起兇光,暗暗想道。 海總事沉聲道:“如今之計,隻有……” “殺了他?!” 趙笙興奮說道。 海總事麵色一黑,訓斥道:“想什麼呢?!這可是皇宮大內,你一個還不到四重的武夫能殺他? 就算能殺他,你又能往哪裡跑?!” 在海總事心裡,趙笙依舊隻是個剛鍛造根基的武夫。 趙笙趕忙低頭:“是小人心急了。” “我知道你恨,但恨意無濟於事。” 海總事臉色放緩,道:“此時此刻,唯有跳出來。” “跳出來?” 趙笙怔愕。 海總事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在宮裡,你若是一直被人牽著走,就隻能輸。 就算何誠明一時心善,放過你們家人,可哪日他想起來了,就可拿這個威脅你們 你們又如何?隻能一直處於下風。 不要老是想著防守反擊,適當跳出此地爭奪,一時輸贏且不管它。 如此一來,此地落子成了閑著,他下之無用,隻能作罷。” 趙笙越聽眼睛越亮,最後他已聽出海總事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將他們撤走?不在家人一事跟何誠明周旋?” 海總事欣賞點頭:“伱很聰明。” “可我們能將他們帶到哪裡去?” 趙笙又為難起來。 海總事神情從容,說道:“二十年前,某家曾引薦一人去往陪都金陵任職。 當時看來,這就是一招閑棋,也隻是偶然為之,但如今,就有了作用。 小桂子武功高,但年紀太小,辦事不穩妥,由你帶他們去,那人會幫你安置家人。 炎京去金陵路程遠,來回起碼要半年,離宮太久,但某家會幫你跟內務府解釋,你不用擔心。” 趙笙欽佩,躬身行禮:“多謝大人。” “下去吧,好好準備,這幾日就出發,免得日長夢多。” 海總事揮了揮手,趙笙推下。 他這次是真佩服了海總事。 看樣子與世無爭,卻是個善於爭鬥的個中好手。 幾十年的宮廷鬥爭經驗,一下子就讓他看出了問題本質。 又有諸多暗手,能在關鍵時刻起重大作用。 這也給趙笙一個啟示。 那就是等他活得足夠長,是否也可以培養起許多暗手來? 時間是最強大的推手,有時候隻是無意落下一子,最後卻可能成為點睛之筆。 …… 北鎮撫司,當初詔獄的魯司獄頂替了雷千戶的位置,也成了北鎮撫司的千戶。 “荒謬,混賬之言!” 魯千戶手裡拿著一封密信,氣得手發抖。 “何誠明這家夥越發過分,竟然我派人去捉宮中兩位太監的家人? 當我錦衣衛是什麼?是他家的狗嗎?指哪兒咬哪?” 魯千戶咬牙切齒,但始終不敢將密信撕碎。 殘害無辜之人,錦衣衛最為拿手。 但被人指使乾這事,卻讓魯千戶很是憋屈。 他眼神低沉,想了許久,終究是恨恨嘆了口氣,叫來一位下屬,交代此事。 “此事見不得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暗著來,不可大張旗鼓。” 魯千戶還要臉,最後交代了一句。 下屬向外跑去,魯千戶提起筆、拿出紙箋,欲要寫些什麼,卻始終下不去筆。 “實在是不想再受何誠明掣肘,但當日就是通過他上位,何千歲也勢大……” 他靠在椅子上,陷入了糾結。 …… 三日後,同州官道。 趙笙騎著馬,身後跟著兩輛驢車。 他的麵容自然是改換了,是當日救下兩家人時用的模樣。 今日他就要以李青叢的身份,將兩家人帶往金陵。 他們一開始還在猶豫,但聽趙笙說完此事如此嚴重後,就下定了決心。 搬家也好,兩級人在炎京本就快活不下去了。 搬了新地方,或許能好些。 兩輛驢車忽然停住,兩家人頓時如驚弓之鳥。 “錦衣衛辦案,所有人速速下車!” 聽見外麵有人喊話,眾人更是膽顫心驚。 “錦衣衛都出來了,當家的,可該怎麼辦呦?” 趙母帶著哭腔。 趙大還算沉著冷靜,穩住妻子。 “莫慌,可能也不是來抓我們……” 還說這話,驢車又動了起來。 趙大探出車簾,看到前頭趙笙正在悠閑騎馬。 “李大人,不是有錦衣衛嗎?” 趙笙向前問道。 趙笙回頭,笑道:“哪有?你聽錯了吧?” 說話間,他擦了擦手。 趙大眼花,好像在趙笙手上看到了血跡。
第75章 跳出棋局(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