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倫在一眾侍女仆從的眼前,被燕尾服管家擁著走向燈火通明的豪華房子,侍女仆從們齊刷刷讓開一條路來。 他雙目失神,腦子裡不停重現剛剛的一幕。細劍攥在手裡,越來越用力。 胸膛的痛感傳遞,索倫咳咳咳出血沫。 他不可能迷路,索倫無比確信這一點。 從卡爾舅舅的房子,到卡爾的房子,這條路他閉著眼睛都能走過去,所以第一時間他就認為自己遇到了臟東西。 但那桿火銃,那種手感…… 索倫能無比清晰的感受到那種劍尖抵在喉間脆骨微微遲滯的觸力,還有她捂著喉嚨也無法抑製好像噴泉般的森森血洞。 他被燕尾服管家推進門,垂劍呆坐在一樓沙發上,腦子不停生出疑惑。 “那是人吧?那應該是人吧?” 那肯定是人。 索倫不需要任何人提醒,那絕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臟東西。 他一顆心不斷下沉。 帕尼爾公爵領的法製是公爵頒布,帕尼爾公爵領的領主是帕尼爾世襲公爵。 但這應該對他構不成問題,人命在這個世界不值錢。 卡爾舅舅是落魄的世襲勛爵,對勛爵來說,隻要殺的不是太重要的人,隻要交點錢就夠了,甚至可能錢也不用交。 卡爾舅舅無疑是會保下他的。 隻是讓他比較疑惑的是,卡爾舅舅好像是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剛剛他觀察過,周圍所有房子都沒有開燈,一個人也沒有。 還有馬車上的另一個人,兩個人明顯是夥伴。 對方攻擊的理由是什麼? 現在殺了對方的夥伴,放跑了另一個,會不會有麻煩找上來? 如果對方選擇復仇,他拿什麼抵擋? 索倫滿是茫然,心中不安仿佛快速盛開龜裂的藤蔓在身體中四向蔓延。呆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就像觸了電似的顫動一下。 燕尾服管家拿著匕首走過來,對著旁邊的人吩咐:“摁住他。” 幾個人快速走過來摁住索倫四肢,索倫抬起頭,目光看向燕尾服管家手中匕首。 “這是……” “抱歉,忍著點吧。今晚太危險了,明天再去教堂,耽誤一晚上,沒什麼大事。” 他不由分說的往索倫嘴裡塞了塊厚厚手帕,幾乎要懟到索倫喉嚨裡。 索倫滿麵驚愕,胸膛緊接著傳來剜肉痛感! 嗤! “唔!!唔唔!!” 索倫瞬間彈起來!腦袋向沙發後止不住仰去,頸間抻出條條青筋,身體繃直,咬住手帕發出牛哞似的聲音。 啪嗒! 一塊沾染鮮血的硬物被扣出來,索倫渾身都鬆弛下去,手帕被揪出去,他大口喘起粗氣。 燕尾服管家擦了擦手,吩咐人給索倫纏上繃帶:“是石塊。” 旁邊好似等待很久的紅色睡裙女人從侍女手中接過濕熱毛巾,擦拭索倫臉上冷汗。 她做的大大方方,燕尾服管家遲疑了一下,對女人彎彎腰,向索倫講解。 “明天你去教堂也要扣,牧者不會扣子彈,他釋放神力後傷勢痊愈,子彈會留在你的身體,你得自己動手。” 索倫聽在耳裡,毛巾觸感在臉上擦拭,他側過頭:“夫人?” 索倫立刻就想站起來,結果被紅裙女人輕鬆摁了回去。 這當然不是卡爾舅舅的正妻,死去的艾迪母親才是卡爾舅舅的正妻。 眼前這位是卡爾舅舅的小夫人,但人情世故不是那麼叫的。 年輕的小夫人擦拭著索倫臉蛋:“你叫索倫是吧?” 索倫如坐針氈,根本不敢看紅色睡裙間幾乎要貼在臉上的白皙顏色,隻能歪頭稱是。 “你跟在卡爾身後多長時間了?” “記不太清,很長時間了,大概是從記事起就在。” “也難怪你那麼護著他,這次多虧有你在,不然依著卡爾那個疲怠性子,學院成績不好不說,在武館也是半吊子。” 索倫不敢接話。 小夫人轉身把毛巾交給侍女,從另一個侍女手中托盤端來牛奶。 她遞給索倫:“把大衣脫了吧,我已經讓侍女準備了晚餐,一會兒安置好你的房間送過去。” 索倫遲疑的接過杯子,隱約覺得不對,猶豫著要站起來。 “坐著。”他又被摁回去。 “傷還沒好,今晚就在這兒休息一晚。” 索倫將求助的眼神投向…… 他目光四處掃了掃,房間裡的仆從低頭的低頭,做事的做事,燕尾服管家早跑個沒影了。 索倫滿心無奈,他嘆了口氣,沖小夫人低頭:“夫人,我隻是個仆從,還請別為難我。” “今晚你不是。”小夫人一口否決。 “她說的對,今晚你不是。”門戶處響起卡爾舅舅的沉穩聲音。 卡爾跟在他身後,一向活寶的性子少有的沉寂,臉色極為難看。 “家裡肯定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要不給教會捐些錢?”卡爾看向自己的舅舅。 沒有信仰的貴族和商賈想要得到教會幫助需要捐錢,豪華的富人區很少見到傳道士身影。 教會也不指望這些掌握權錢的人向聖光投入信仰,錢和權才是他們的歸宿。 卡爾舅舅揮揮手,流露出深深的疲憊:“我會去的,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事上,學習更重要。這段日子我會在你身邊多安排些人手,還有你經常去的那些地方,以後就不要去了。” 卡爾垂頭喪氣,小夫人見縫插針。 她湊過去,抱住卡爾手臂,摸著他金色卷毛頭發:“我讓侍女熱了水,今晚太危險了。” “二舅媽,你不要摸我頭發,整理起來很麻煩的。” 卡爾抱怨著,看起來倒不像和艾迪母子關係那麼惡劣。 “老爺您看,卡爾還學會臭美了。” “說!你是不是喜歡上哪個女孩子!” “哪有啊!你不要亂講啊!” 卡爾舅舅失聲笑笑,艾迪母子突兀離開,難得他還能在家裡看到這樣溫馨的一幕。 他向著索倫方向走過來,索倫自然早早起身。 啪! 大手摁著他肩膀上,把他壓回身後沙發:“受傷就不要站著了,坐。” 這算是難得的待遇。 索倫正襟危坐,卡爾舅舅卻沒坐。 他沖身旁燕尾服管家伸手,自然有點燃的煙草遞到他手上。 回頭看了看:“還在這兒站著乾什麼?” 等候差遣的侍女紛紛走開,卡爾沖索倫一陣擠眉弄眼。 索倫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向卡爾舅舅打他的小報告。 卡爾舅舅在索倫旁邊坐下:“今天晚上你做的不錯。” 他看了看努力正襟危坐,胸膛繃帶滲出殷紅的索倫:“不用那麼拘謹,卡爾被我寵壞了,你也算是我從小看到大的自家人,有什麼想要的都可以說。” 索倫挑眉看他,隨即收回視線。 要說他想要什麼,那當然是不想再跟在卡爾身後,還能有錢花,但話肯定不能那麼說的。 “聽老爺安排。”索倫憋出了一句。 卡爾舅舅失笑,他轉頭看了看燕尾服管家打趣:“你看看,這小子,滑頭!” 他想了想:“卡爾要被我安排進商行,你可以跟著學學,平常不用再照顧卡爾,我可以給你多安排個人手。” “嗯……”他沉吟著:“如果你想要習武,我也會支持你。” “但是習武,那東西錢和天資都不能少,年輕時候我也練過。你要真能練出點東西當然很好,可你要練不出來我不會向你身上一直砸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是個無底洞,錢花起來能把我這些年掙的家底敗光。” “虛玄人的武學傳承藏的很隱秘,有很深的門戶之見,很忌憚貴族和教會插手他們的事情,特別是那些貴族中的嫡係子弟。” 索倫心中泛起嘀咕。 卡爾舅舅話音一轉:“但是我們不同。” 卡爾舅舅長籲短嘆:“我雖然有世襲的子爵身份,但領地在我祖父那一代就沒了,和那些領地貴族不是一個路子。” “你放心大膽的去學,門戶之見在我這裡並無所謂。” 索倫手指摩挲著沙發紋路:“那我想學武。” 他眼眸沉著,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 卡爾舅舅可不知道索倫有係統,他隻當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行吧。”卡爾舅舅站起身:“我會向卡爾身邊多派些人手。我練過武,很清楚練武需要什麼。”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都是虛玄人常掛在嘴邊的。以後你操心自己的事情就行,如果缺錢就找克勞德。” 克勞德就是燕尾服管家。 他沖著索倫點頭笑笑,算是打過招呼。 索倫跟著站起來:“謝謝老爺栽培。” 卡爾舅舅拍拍他肩膀:“能得一身傍身技當然是好的,我也不想一有麻煩就拿錢擺平。“ “但如果覺得不行就算了,和卡爾一起學學商行的事,以後也能幫上忙。” 一陣陣暖流在心間流過,索倫深深低下頭,什麼都沒說,卻是把這份恩情牢牢記在了心裡。
四.栽培(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