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一大清早,育嬰堂的後門外就有兩條狼狗狂吠不止,犬吠聲傳得整條街巷都能清晰耳聞。 裡麵不堪其擾的小廝終於不情不願地打開了後門,兩隻體型粗壯的狼狗又“汪”的一聲,一溜煙的竄了進去。 “咦,哪來的野狗?” 小廝見這兩條狗在後花園內嗅來嗅去,在西側的鬆樹底下找到了幾塊生肉。 他也顧不上肉是打哪來的,抄起地上的棍子就要將狗趕出。 這兩隻狗護食護得緊,正在吃肉時被人拿著棍子打在身上,立時對著小廝齜牙咧嘴,嗚嗚狂吼。 小廝也怕被狗咬上一口,但也不死心,轉身進了內院,出來時手裡多了一條鞭子,巷子裡頓時傳來兩狗淒慘又憤怒的嚎叫聲。 “哎……你乾嘛打我的狗?” 小廝手裡正揮舞鞭子抽打兩狗,忽略了敞開的後門,進來一個比自己還要矮一頭的瘦個子男人。 見正主上門,小廝也絲毫不懼,“哼,是你的狗?沒栓好就往我們院子裡鉆,還偷吃我們家的肉,打它都是輕的!” 瘦矮男人朝他一瞪,“你不開門,這狗會進來嗎?正經人家會把肉扔在花園裡?我還說是你故意用肉把我的狗招進來,你自己打死了,好吃狗肉!” 兩人爭吵的間隙,兩隻狼狗也不亂叫,吃完了生肉,戀戀不舍的在周圍的土層嗅來嗅去,在一顆鬆樹下停留不走,前爪將泥土刨的到處都是。 瘦矮男人仍在與小廝吵嚷,一個要對方為打了自己的狗賠禮道歉,一個認定對方故意來訛人。 “大清早的跟人吵什麼呢?”從內院房門內走出兩個嬤嬤,花園樹木遮蔽,她們看不見那兩條刨坑的狼狗,隻見小廝在跟人吵鬧。 瘦矮男人忽然手指向後花園,臉上大為驚恐,“喲,那是什麼東西?” 他死死盯著被兩狗拋出來的土坑,一具白骨赫然暴露了出來。 “啊呀!死人啦!育嬰堂死人啦!還把屍體埋在後花園!” 瘦矮男人這麼一叫,把小廝和兩個嬤嬤嚇得臉如金紙,看到被狗刨出的白骨,都不知所措。 在門口大喊的瘦矮男人正是換上新衣後的六子。 夏書恩說今日請他配合來演一出好戲,他本不願答應,奈何小安子惦記到嘴的美味佳肴,非要拉上他應下這門請求。 於是,兩人才在破廟裡洗漱換裝,走在街上也不再被人當成到處討飯的叫花子。 昨夜,四人在後花園的西北角挖出了一年前的幾具孩童屍骨。 清晨,薛天辰就故意朝這方向扔進幾塊生肉在地上。 六子找來的兩隻狼狗見嘴邊的生肉飛進了院墻內,這才對著後門狂吠不止。 就是要引得裡麵的小廝出來開門,等他打狗之際,六子再進去故意找茬。 此時,六子這麼一吼,躲在暗處的薛天辰立刻示意小安子行動。 小安子提著銅鑼,嗆嗆咣咣的震耳聲傳揚開來,跟六子相互配合著在巷子內邊走邊喊:“不得了啦!育嬰堂死人啦!屍骨都被狗刨出來啦!” 正值清晨,街上許多做買賣的小販正慢慢出來,住在周圍的百姓在家聽見鑼鳴聲,紛紛出來駐足觀望。 聽見育嬰堂埋有屍骨,幾個膽大的民眾主動拿來鐵鍬上門。 小廝見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趕來,剛才與六子吵架的氣勢登時偃旗息鼓,也不敢阻攔闖進來的眾人在花園裡一陣鏟挖。 幾個好事之人沿著兩狗拋出來的土坑又挖了幾鏟,果然又挖出了幾具白骨,人群裡頓時一片嘩然。 “哎喲,真是造孽,哪來這麼多的白骨?” “看骨頭大小,還是些孩子,都是怎麼死的?怎麼從來沒聽梁大善人對外講過?” 有個人到了另一側花壇,幾個鋤頭下去,就碰到了異物。他以為也是白骨,手上動作加快,然而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嚇得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旁邊有人見他坐在地上發呆,過去叫了他一聲,冷不丁的朝那人發呆的地方望了一眼,也嚇得臉色煞白。 “啊,這、這是怎麼回事?” 隨著他一聲驚叫,圍聚在一起的眾人循聲圍過來,剛被挖出的坑裡猛地發出一股惡臭,裡麵埋的不是白骨,卻是死去不久的三個幼童屍體。 他們全身慘白,眼窩深陷,嘴唇發紫,似是生前被人抽乾了血液。 更為驚悚的是,他們的肚子都被剖開了一個血窟窿,內腔空空,手臂也不翼而飛。 幸而現在是隆冬時節,若在盛夏,不知要招惹來多少蚊蠅。 不少人看見這副令人怖畏的情狀,都忍不住到一邊嘔吐。 其餘眾人均又驚又怒,為首的一個大漢揪住癱坐在地上的小廝,“你們管家呢?這到底怎麼回事?叫他滾出來說句話!” 小廝連滾帶爬的奔進內院,剛才看熱鬧的兩個嬤嬤早不知哪去了,小廝怕外麵震怒的人群沖進來,將門閂落下。 在院中打掃的下人聽見後門一陣吵嚷,紛紛停下手裡的活,怔怔的望向後門方向。 廳內正用早膳的郭慶吃到一半,就覺察到不對勁,他剛一踏出門,小廝就滿臉驚恐的跑來,將後門正在發生的情狀一五一十的告知。 “後門現在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就等著管家出去給個話!” 聽到小廝這句話,郭慶腳下踉蹌了幾步,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指向後院的手臂也不禁抖動不停,“快,把後門給我頂住!千萬不能叫他們闖進來!” 又吩咐小廝,“快從前門出去通知老爺!” 話聲甫畢,前門傳來“砰砰”一陣拍門聲,隨之而來的是人眾的叫罵聲:“裡麵的管家趕緊滾出來!出了這麼大的事想躲在裡麵當縮頭烏龜嗎?” “今天不給個說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們決不離開!” 眾人將前後兩扇大門堵上,這自然也是薛天辰的引導。 郭慶想要逃走,自然有的是機會。 然而此時他再要從暗門逃出,找到梁潤昌,時間上已然來不及。 為今之計,他隻有死守育嬰堂,不能再被眾人翻出其他事。 他用顫抖的右手寫了一封書信,大門外的薛天辰看到一隻雪白的飛鴿朝東南方向飛去,心想梁潤昌很快就會知曉此事。 “胸懷坦蕩,何懼流言?郭管家不必驚慌,你隻要出來跟大家夥解釋清楚,若不是你的問題,自不會有人為難於你。” 門外嘈雜的人眾聲中,一個中氣充盈的渾厚聲響清晰傳入郭慶的耳朵,他聽出來,這是薛天辰的聲音。 他趴在門縫處朝外望去,門外烏泱泱圍了一大群人,薛天辰就站在眾人之首。 郭慶心慌的厲害,自知再這麼躲下去,眾人隻要被薛天辰稍一挑撥,前後兩扇大門都會被人沖破,硬著頭皮回應薛天辰:“這麼多人,我的解釋焉有人聽?” 薛天辰立即舉起右手,示意眾人不要吵嚷,對郭慶高聲道:“管家放心,有我薛某人在此,在你未說明情況之前,不會有人傷你半根毫毛。” 轉身對眾人道:“我們大家隻想要個說法,若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管家不敢出來,我們豈不更不知曉花園白骨的由來了?” 眾人聽他說得有理,都退到了臺階下,薛天辰再請郭慶。 門後的郭慶眼見眾人安靜下來,伴隨著“吱呀呀”的聲音,厚重的朱紅色大門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