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嬰兒的那人雙手托起嬰兒,腳踩一張踏板上,將其放置在石羊玉像大張的口中。 被綁縛的夏書恩與顏溪月回頭朝聖壇望去,本就詭異的石羊玉像和大蟒石像,又增加了死去的嬰兒和紅色蠟燭,更加顯得鬼氣森森。 接著,所有人退下聖壇,朝著大蟒石像雙膝跪地,雙臂上揚,伏地虔誠朝拜。 望見此景,兩人訝異互望,原來他們獻給大蟒的祭品不是石羊,而是嬰兒。 這群人祭拜結束後開始漸漸散去。 顏溪月神色慘然,“這些畜生一樣的人拿初生嬰兒當祭品,簡直毫無人性!書恩,你說我們會不會也要被當成祭品了?” 夏書恩一怔,胸腔大跳不停,但仍搖了搖頭,“不會,他們要的從來都是孩子,如果、如果我們出不去的話……” “他們會燒死我們,對嗎?” 夏書恩想說,他們如果逃脫不掉,也差不多是留在這陪葬了。 正說話間,西南方向走來一群巡衛,他們懷抱一捆又一捆的炸藥,擺在兩人腳下。 長長的引火線被牽引至石廳右側的第一道石門,不知是通向何處。 兩人這才恍然:原來他們是要將自己炸死在這石廳內。 夏書恩慶幸自己來明月堂之前就已力勸薛天辰離開楓陽縣,否則三人同時覆滅,當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欲調理內息驅除銀針之毒,然而此時五臟便如麻痹一般,除了呼吸,猶似沒有功夫的普通人。 巡衛越來越多,搬運炸藥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他們在兩人腳邊堆了一排炸藥後,又在石廳各處角落,以及十三道石門的裡裡外外都堆滿了炸藥。 顏溪月心內更加疑惑,“剛才在裡麵,明月堂本可以用暗器就將我們毒殺,為何要費這麼大的力氣炸死我們?”她忽然心頭一震,臉如土色,“莫非……” 夏書恩也同她想到了一處,與她惶然相顧。 顏溪月蒼白無血色的臉上現出一絲苦笑,“他們不光要炸死我們,連這下麵的秘道也不要了。” 夏書恩聽她說話時氣息微喘,而自己也實在想不出能逃脫升天的辦法,看來今日是插翅難逃。 他也不再理會在身旁忙碌進出的巡衛,側頭凝視顏溪月,柔聲問她:“溪月,你後悔嗎?” 顏溪月被他這麼一問,茫然不解。 夏書恩又悵然道:“如果沒有來楓陽縣,這時的我們說不定在雲遊山水,自在逍遙,什麼閑事也不管,說什麼也不會遭遇眼前絕境之地。” 顏溪月沉吟未答,她想起與江南相隔不遠,住在隰縣的母親,自從在長安出事又大難不死後,她隻給母親稍去了幾封報平安的書信。 本想帶上夏書恩一同回家看望母親,但後來又應下與曹丞相之約,鑒於父親的慘死,所以才勸夏書恩應下皇上和曹丞相的請求。 今番落敗,她隻怪自己武藝、計謀不佳,又想起那些慘死的嬰兒,雖未查明他們究竟為何被害,但至少也讓世人知道了育嬰堂藏汙納垢的真相。 於是神情平靜的對夏書恩說道:“你剛才不是說過,事成過往,我們已經盡力,何況生死之事,本就由不得我們自己決定。” 夏書恩以為她會像剛才見麵時那樣患得患失,此時見她說話語聲平和,言語中對死亡毫不畏懼,自己心中情緒更是難以形容。 他並非是畏死,隻是就這麼輸給了明月堂,輸給了連真麵目都未見的明月堂壇主,實在死不瞑目,但形勢不由人。 他望向顏溪月的眼神中充滿了愧疚與不舍,“如果還有一次機會,說什麼也不會讓你進來陪我一起送死。” 顏溪月輕輕搖頭,“是我自己要進來的,進來之前也不知道你在裡麵,我是為了調查失蹤的孩童,可不是為了陪你。” 夏書恩忍不住笑了起來,顏溪月也莞爾一笑,笑著笑著,夏書恩便低下紅了的雙眼,不敢再去望她。 巡衛忽地如潮水般盡數向石門各處撤去,石廳內回蕩著整齊的腳步聲,待這陣腳步聲過後,整個石廳內又恢復了隻能聞見呼吸的寂靜。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第一道石門外傳來極細的“嘶嘶”聲,像極了向兩人爬行而來的長蛇,聽的叫人心裡發毛。 但兩人心裡均知,這是外麵的引火線被點燃,等待兩人的結局便在須臾間。 連接十三道石門的炸藥均由另一根更長的引火線點燃,兩根引火線同時發出的極細微的聲響,愈來愈近。 夏書恩將望向石門的視線收回,既然顏溪月不懼生死,他含情望向顏溪月,“你的家鄉我還沒去過,那裡美嗎?” 顏溪月神色安定,蒼白的臉上漾起微微紅暈,嘴角含笑,“我的家鄉與江南無異,夏天也有荷花,你去了,我給你剝蓮子吃。” 夏書恩粲然一笑,被綁縛的左手盡管酸麻無力,仍咬牙堅持,顫抖著向她右手伸去,想在生命最後一刻握住她的手。 顏溪月口角含笑,也掙紮著伸出右手,就在兩人指尖相觸的那一刻,引火線已至身邊,兩人雙雙閉上雙目。 嘶嘶聲響停止,卻沒有迎來他們預料的爆炸聲。 兩人同時一愣,忙睜開眼低頭望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腳邊的炸藥一個個都毫無動靜,引火線卻已兀自燃盡。 另一根引燃十三道石門的引火線仍在呲呲冒著火星,突然被一隻腳踩滅。 兩人正驚詫對視,左首方向傳來一個輕快的聲音:“幸好我沒聽你的安排上明州去,不然我一回來就要給你們兩個收屍。” 兩人聽這聲音耳熟,精神一震,欣喜望去。 隻見第一道石門口站著的正是薛天辰,他背插鶴翎刀,精神爽利,神情瀟灑,望著兩人微笑不止。 兩人經歷生死之險,猛一見到薛天辰陡然出現,確實像極了一個行走江湖,仗義行俠的俠客。 兩人又驚又喜,幾乎脫口而出,“你怎麼回來了?” “說來話長。”薛天辰說著,就為兩人鬆綁。 見兩人有中毒跡象,從懷中拿出一瓶解毒的藥丸來,他素來在軍中日久,時常涉險,中奸人有毒暗器時有發生。 後來,他在長安尋訪一名醫,為他配製了可解百毒的解藥,此後便養成了隨身攜帶解藥的習慣。 此時正好派上用場,給兩人服下解藥,先不論銀針上毒性如何,但隻要沒立時喪命,即便沒有徹底解毒,也能緩解毒性。 夏書恩與顏溪月服下解藥,心裡說不出的舒適,隻是力氣還稍待恢復。 在這恢復力氣的間隙,三人盤膝坐地,夏書恩臉上掩飾不住的欣喜,也不知是高興薛天辰的突然出現,還是笑自己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薛天辰笑而不答,拆開其中一個火藥筒,往地上一倒,裡麵散落下的凈是些砂土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