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育嬰堂埋屍醜聞被揭發那天,六子和小安子見身份已被徐知縣得知,生怕事後遭到他的報復,便在所有人趕往育嬰堂時就趁亂逃走。 他們即便有薛天辰給的大把銀子,也不敢在街上四處亂花,隻得來到這鏡月湖附近,尋了處山洞居住。 每日在湖上碰運氣垂釣,釣不到魚就到山上捉些山雞野兔來充饑。 幸而現在是冬季,魚蝦鱉蟹也都沉在湖底冬眠,因此不會有人踏足此處,他兩人才在這裡相安無事過了幾日。 夏書恩聽聞他們的遭遇,自咎沒能安排好他們的去處,而六子和小安子對三人死裡逃生的驚險遭遇聽得驚心動魄,頗為敬佩三人的勇氣。 暗暗尋思,敢與育嬰堂的幕後主使相抗衡,相比較之下,兩人區區一介乞丐,能用得上便是看得起他們了。 小安子此時有了疑惑,“你們三人隻是從楓陽縣路過,為何專跟育嬰堂過不去?還差點把命給丟了。” 薛天辰猶豫的望向夏書恩,而夏書恩朝他點了點頭,薛天辰便將三人身份告知。 兩丐一聽朝廷派來的高官就在自己眼前,驚得雙膝一齊跪在了三人麵前。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然、不然當初怎麼也不會、不會訛詐薛大人的銀子。大人莫怪!” 夏書恩與薛天辰忙伸手將兩丐扶起,“這銀子是我們心甘情願給的。” 六子和小安子把釣上來的幾條小魚煮了一鍋魚湯,丟了一把野菜放進鍋裡,湯鮮味美,雖比不上海味山珍,卻讓從冰冷湖底遊上來的三人感到溫暖和暢。 薛天辰喝了一碗魚湯,似乎想起了什麼,帶著玩笑的語氣說:“剛在湖底看到好幾口大鍋,早知道剛剛帶上來一口,說不定能煮更多的魚湯。” 顏溪月卻眉心緊蹙,頗為厭棄明月堂的東西,“你好稀罕那群惡魔用過的東西嗎?誰知道他們在鍋裡煮過什麼。” 夏書恩想起暗道爆炸前,一群護衛擁著一個失去內臟的嬰兒進行祭祀的場景,心裡驀地湧起一陣惡寒,碗裡的魚肉湯汁再也咽不下去。 “哎,我不過說說而已。” 薛天辰一口咽下最後一口湯汁,擦了擦嘴,突然感到一陣失落,“藏在地下的明月堂就是殘害嬰兒最好的證據,可惜現在下麵已經成了水窟,什麼證據都被毀了。” 夏書恩卻並不這麼認為,“他們犯下的罪惡之大,豈是所有證據都能一下子銷毀的?雖然最直接有力的證據沒法看到,但徐知縣、育嬰堂與明月堂相互勾結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至少我們已有陸濤和小桃這樣的人證,育嬰堂後花園的白骨更不是他們能輕易躲賴掉,所以現在務須盡快收尾,以免叫明月堂的舵主逃之夭夭。” “呃,大人……”六子瞧了一眼夏書恩,似乎有話要說。 夏書恩微微一笑,“我們的身份暫且不宜對外透露,你也無需如此稱呼。” 六子見他通身都無官宦氣派,反而溫雅親和,自己也覺得這麼稱呼頗為別扭,當即笑了一笑:“公子既如此說,那我就不見外了。我是想說,既然你們已和徐知縣鬧僵,按照我們這位知縣大人的行事作風,現在肯定是在全縣通緝你們三個人。” 聽到“通緝”這兩個字,三人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兩丐卻一頭霧水。 薛天辰哈哈一笑,“實不相瞞,我們三個不久前還被朝廷通緝過,大風大浪裡也照樣過來了,還需在乎他一個小小的縣令?” 兩丐雖不明具體事宜,但也頓生敬佩。 六子接著說:“我以為啊,你們先不要露麵,我和小安子先去縣城打聽情況再說。” 三人剛經歷大變,若是突然出現在縣城,隻擔憂後麵的事不便行動,當即同意了六子的建議。 彼時,天色將暮,三人逃脫生死,此刻渾身疲累不堪,夜晚就與兩丐在山洞中休息了一夜。 待到第二日,陽光遍照大地,六子和小安子離開後,夏書恩就催促薛天辰立刻動身前往明州府衙,三人就此告別。 深山之中,難以尋到沽馬之肆,即便遇到幾戶村民,家中也都是些牛馬騾子等極慢的腳力。 薛天辰索性展開輕功在山間奔馳,到了一處驛站,挑了匹腳程快的馬,疾馳上路。 站在一戶村民家門口的夏書恩和顏溪月目送他遠去,正商議該如何去找明月堂舵主,忽聽這戶人家的婦人嘟囔“那個瘋子怎麼不見了”之語。 抱了一團乾草從草垛後麵出來一個男人,沉臉嗬斥:“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不許叫他瘋子,他是咱楓陽縣最好的縣令!” 路過的兩人聽到此處,心頭一震,雙雙停下腳步,忙問男人有關吳知縣的事。 吳知縣勤政愛民,縣裡沒有人不認識他的,隻有婦人剛嫁過來沒多少時日,所以對吳知縣不甚了解。 四天前,吳知縣就渾身臟兮兮的跑到了這戶人家附近要些吃食,男人可憐吳知縣的遭遇,也感念他過去的恩德,就把他留了下來。 還給他收拾一間屋子留給他居住,可吳知縣偏喜歡睡到臭烘烘的牛棚裡,好在牛棚裡也算搭的嚴實,還有不少乾草。 男人見他執意如此,隻好由著他,每日隻給他些飯食,以供溫飽。 本想就這麼一直照顧著,誰知,前天他卻突然不辭而別。 男人邊說邊嘆氣,“這大冷的天,也不知他還能去哪。” 剛說完,婦人忽然指著西南方向大叫:“哎呀,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好,那邊怎麼著火了?” 夏書恩和顏溪月凝目遠眺,皆是一驚,著火的方向正是六子和小安子居住山洞的位置。 心下暗覺不妙,二人辭謝夫婦,展開輕功,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待兩人趕到時,山洞周圍的一座山峰已經火勢驚人。 此時山上大雪初融,土地未乾,但正值隆冬,地麵上的一層草木枯葉已經變得乾燥,沾上一丁點火星,立時就燒得滿山通紅。 夏書恩和顏溪月距離著火的山峰尚有裡許的距離,微感一股熾熱撲麵而來。 兩人站在一處山崗之上,向著火方向凝望,隻見山洞附近聚集了一大群衙役,騎在馬背上四下張望的人是徐知縣,他正催促陳捕頭察看山洞裡是否有人出來逃命。 夏、顏、薛三人剛從明月堂的地底死裡逃生,隨後又被六子和小安子安頓在這杳無人跡的山洞中,隱蔽的山洞若無人指點,外人絕無可能找到。 二人不動聲色的站在一處山崗之上,要瞧瞧這徐知縣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救命!救命啊!” 這時,被火勢包圍的一片樹林中忽然傳來呼救聲。 兩人踏上幾步靠近,仔細一聽,正是六子和小安子,兩人困在火舌中,濃煙陣陣撲來,咳嗽個不停。 徐知縣自然也聽見這呼救聲,頓時欣喜若狂,伸手朝樹林裡一指,“夏書恩他們三人定在裡麵,快!放箭!” 聽見徐知縣咋咋呼呼的大叫之聲,夏書恩與顏溪月對眼一望,感到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