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夏書恩眼明手快的把手移開,還是被他輕輕咬了一口,啞巴小孩雙手將他一推,迅如雷電般鉆入人流如織的人海中。 他邊跑邊拉住路過的人嗚哩哇啦的亂叫,盡管旁人聽不懂,但見到後麵追趕而來的夏書恩也大概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因此一群人圍堵住夏書恩的去路,對他罵個不停。 “老大個人了,怎麼欺負一個孩子!” “那孩子連話都說不出,能怎麼著你!” 夏書恩不欲與這些不知情的路人解釋,從袖中摸出十幾枚銅錢撒向空中,待這些人低頭去撿錢時,才順利擺脫糾纏。 但這時的啞巴小孩已經難覓蹤跡,他也顧不上旁人的議論和驚詫,在街上四處探尋,人來人往的街道中,衣服式樣、高矮胖瘦的人都有。 唯獨在販賣包子的小攤旁,蹲著一個又矮又小的孩子,一雙警覺異常的眼睛也在四處凝望,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 啞巴小孩的身形在人群裡極易被發現,猝不及防的夏書恩目光相對。 眼見被發現了蹤跡,啞巴小孩起身便逃,在奔逃的過程中,撞倒了不少人,甚至還推倒了幾輛推車。 夏書恩擔心他會殺心又起,幾個起落後便追上了啞巴小孩,剛伸手抓住他的後衣領,啞巴小孩目露兇光,左掌似帶風般朝他胸前擊去。 夏書恩忙身形一側,與這一掌擦身而過,待轉過身時,啞巴小孩已經竄出丈餘。 展目四望之際,夏書恩順手抓起小攤販麵前一包裝滿綠豆的布袋,展開輕功追上前去。 在距離啞巴小孩還有尺許之遠時,一把將布袋拋出,綠豆撒了滿地,行走在街道上的不少人腳下一滑,盡皆摔倒在地,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啞巴小孩。 他重重摔了一跤,胸口的傷患如欲裂開一般,不敢回頭再還擊,手忙腳亂的爬起。 啞巴小孩剛站起身,驀地驚覺頭頂勁風襲來,一隻力道雄渾的手掌落在了頭頂的百會穴上。 頭為諸陽之會,百脈之宗,而此穴則為各經脈氣會聚之處,一旦有所損傷便會生命垂危。 夏書恩使出這一掌時,更是掌力加重,汩汩鮮血從啞巴小孩的頭上滴滴流下,任他神功無敵,這時也沒了回旋的餘地,他哼也不哼,撲地即亡。 “殺人啦!殺人啦!” 街市眾人看到夏書恩就這樣殺了一個孩子,都嚇得驚駭失色,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人群立時亂作一團。 夏書恩卻心神鎮定的蹲在啞巴小孩的身旁,雖然沒有去觸碰他的麵部,可看到這小孩脖子上的幾條縱橫的頸紋,他更加確定,眼前的啞巴小孩就是改裝易容後的傅九淵。 一個人即使偽裝的再好,頸紋都無法抹除。即便傅九淵有這樣的能力,在這逃命的短暫時刻,他也來不及精心裝扮了。 “都讓開!讓開!是誰在這裡行兇!” 正當夏書恩伸手要去揭開傅九淵的麵具時,街上傳來呼叱叫嚷之聲。 人群紛紛讓開一條通道,四名神色嚴厲的衙役快步走來,周圍的幾個人都伸手指向夏書恩,“就是他!剛才殺了這個孩子!” “我們都親眼看到了!” “這孩子還是個啞巴,官差老爺千萬不能放過他!” 原來,早在傅九淵與夏書恩相鬥,殺了幾人之時,就已有人報官,這四名衙役正是順著兇犯的痕跡一路追到街上。 其中一個衙役奔過來,將手去放在啞巴小孩的鼻下試探鼻息,對身後的三人點頭,意思是孩子已經斷氣了。 為首的佩刀捕頭麵帶怒色的質問夏書恩,“是你在巷子裡殺了人?還包括這個孩子?”這是把傅九淵殺的無辜之人的性命都算在了夏書恩的頭上。 夏書恩站起身來,正色回答,“不,此人的確是被我所斃,但你們要找的真正的兇手卻是這個人。” 眾人見他手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啞巴小孩,更是群情洶湧,喝罵不止,“這明明是個孩子,怎能去殺人?” “我們都親眼看到你才是兇手,休想抵賴!” 夏書恩微微嘆了口氣,“我是殺了眼前這個人,可他卻不是孩子,既然有目擊證人,那他們也該看到殺人的是個白發白須的老頭。” 衙役詢問眾人,然而這條街上的人大部分並未見到他與傅九淵相鬥的場景,因此都說“不知,沒看見。” 兩名衙役不由分說的一左一右擒住夏書恩的雙臂,“既然殺了人,那就到衙門裡去說清楚!” 一想要去見那喜怒無常、城府極深的周縣丞,夏書恩心裡是一萬個不願意。 上回還不知他是如何處理方離挑撥薑牧塵一事,周縣丞本要處置薑牧塵,可穆金波一來,他就神色緩和,顯然雙方都知道方離的挑撥隻是個幌子。 穆金波既與傅九淵暗中茍且行事,周縣丞又公然不與他計較,那今日發生的事可就有的說道了。 端坐在高堂之上的周縣丞也聽聞有人來報東街、西街有人在行兇,那時無人知道行兇之人是誰,但看到徐徐步入公堂的夏書恩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神情間毫無訝異之色,嘴角甚至露出旁人不易察覺的詭笑,與夏書恩雙目相對之下,似乎在說“你終於來了。” 兩衙役將仍是啞巴小孩裝扮的傅九淵抬上了公堂,周縣丞看到屍體的那一瞬間,麵色變得凝重,“是你……” 夏書恩早已猜到他要問的是什麼話,因此不等他一口氣說完,就直接回答,“不錯,是我殺了此人,他兇狠殘暴,見到人,舉手便殺,為防止他再度傷人性命,我才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他。在下並無邀功之意,此番前來縣衙,隻為說明原委。” 站在右首的衙役見他目無尊卑,對他破口斥責,“大膽!大人還沒正式問你話,你也沒向大人行禮,還敢狡言強辯!” 夏書恩冷笑一聲:“難道你們帶我來,不是來說這件事的嗎?” “不錯,是說這件事的,你答的很好。”周縣丞居然也未生氣,麵帶微笑的點頭看向夏書恩,似乎對他傲慢的表現頗為嘉許。 衙役見周縣丞向著他說話,心下不服,“大人,縣衙何曾出現過他這等傲慢無禮之人?他見了大人,一不問好,二不行禮,傳揚出去,有損縣衙的威名。” “你沒見過現在不就見過了?”周縣丞沒好氣的斜睨衙役一眼,再次看向夏書恩的神情裡說不出的復雜多變。 “像他這種剛正俠烈之人,你強迫他下跪,他心裡照樣不服你,本官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嗎?若不是他自願隨你來到縣衙,就憑你們這群草包能奈何得了他?” 這番話不知他是出於欣賞,還是譏諷,在夏書恩聽來極為不適。